若是換一個人,敢這麽對自己說話,長孫無忌一定會把他‘請’出去。


    可許澤軒不一樣,這小子手握煉鐵的秘方,能夠讓長孫家獲得更多的利益。


    沒有人會嫌棄自己賺的錢太多,長孫無忌當然也不會,當對利益的渴望,大過胸中的怒氣時,脾氣自然而然就會有所降低。


    深呼吸了兩口氣,勉強壓抑住怒火,長孫無忌再度道:“許縣男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齊國公能心平氣和的與小子談這麽久,足以顯示您的誠意。


    也罷,小子就再把分紅降一降,您覺得一成五如何?”許澤軒知道,若是繼續堅持,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一拍兩散,故而適時的退了一步。


    他認為,自己已經讓步了,但長孫無忌卻並不這麽認為,隻見他雙眼微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許澤軒後,突然站起身來,拍了拍後者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年輕人不可過於強勢,要注意分寸,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


    這話聽上去是在說教,卻隱隱有著一絲警告的意味在其中。


    放在現代社會,許多企業都會對先進的(關鍵)技術趨之若鶩。


    因為你如果不去購買這項技術,而同行購買了,那麽你企業的核心競爭力就會下降,而後更是有可能引發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當然,這是在商業環境相對良好,法律比較健全的現代,在古代則不一樣。


    身在封建社會,注定了有一批人能夠擁有特權、享受特權。


    爵位、官職越高,能夠享受的特權就越大。


    長孫無忌身為堂堂齊國公,又是李二陛下最為信任的人,他能夠享受到的特權,無疑是這個國家最頂尖的。


    即便許澤軒同樣邁入了官僚階級,但兩者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他家要做生意,除了用正常的商業手段外,還能夠使用手中的特權。


    許澤軒要不是李二派來的,又和朝中一些將領教好,長孫無忌哪裏用得著跟他廢那麽多唇舌。


    都不用他親自動手,隻要把自己的想法傳遞出去,自有人會替他料理許澤軒。


    許澤軒雖然受到皇帝的賞識,又和程、秦幾家教好,但若是要讓李世民在自己和長孫無忌中選一個,李世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至於程咬金和秦瓊,他們雖然把許澤軒當成子侄,對其關愛有加。


    但長孫無忌若是真的動了真火,和許澤軒鬧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兩人也很難說,會不會為了他,站到長孫家對立麵。


    “齊國公的教誨,小子一定謹記在心,他日必定謹言慎行,做一個明得失知進退的人。”商場上爾虞我詐,威脅雖然上了不台麵,卻也屬於商業談判中的一種手段。


    若是沒有前世的經驗,許澤軒聽對方這般說話,肯定會拂袖而去。


    可他並不真的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孩,成年人的該有的心胸、該有的城府,他一樣都不缺。


    長孫無忌的這番話雖然有一定的殺傷力,但還不至於到生意談崩的地步。


    “來人,送客!”許澤軒認為,兩人還有繼續談下去的可能,但長孫無忌卻覺得,這次談話應該結束了。


    生意這東西,在很多時候,都不是一次就能談成的。


    他覺得需要給許澤軒更多的思考時間,讓對方更為深刻的認知到,自己的定位,然後才能繼續往下談。


    ……


    ……


    生意可以慢慢談,對災民的救濟,卻是刻不容緩。


    最大的一筆訂單,暫時還沒有著落,煤炭的銷路雖然可期,但是否能夠用它救出處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卻成了未知數。


    好在從一開始,許澤軒就做了兩手準備。


    煤礦暫時是個未知數,鹽礦那裏,卻已經有了起色。


    李世民的動作十分利索,在這位大唐皇帝陛下的號召之下,已經有一部分流民,被朝廷征召,分派到了附近的鹽山,通過開采食鹽,出賣勞動力,獲取足夠果腹的糧食。


    當然,朝廷第一次用以工代賑的方式賑災,經驗難免不足,所以並沒有一次性征召過多的災民。


    這中間需要一個過程,需要等負責此事的官員,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流程,並掌握如何管理流民的方法,才能更好、更妥善的安置更多的人。


    幾天後……


    長安城,文水縣男府門口,二虎斜做在馬車頭,低聲詢問道:“郎君,今兒個還去齊國公府嗎?”


    “齊國公一口咬死了隻給我兩分紅利,再談也不會有甚好結果,既然他不想要小爺我的秘方,小爺我就如了他的意,索性不給他了。


    我多次與他商談,目的並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救這八萬災民。


    如今幾個鹽礦場,已經安置了關中2成以上的流民。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還能把數量提高到七成。


    用他們開采出的食鹽,去和糧商換糧食,朝中賑災的壓力已然大減。


    何必再去找他浪費時間?”說起長孫無忌這家夥,許澤軒就恨的牙癢癢,這貨實在是太摳門,咬死了一個價格,就是不鬆口。


    “不去齊國公府,我們去何處?”二虎撓了撓腦袋問道。


    “回許家莊!”許澤軒打了個響指。


    賑災還沒有結束,皇帝隨時可能召見自己,他回許家莊,當然不是為了躲清靜、享受生活,而是有目的性的。


    早在幾天前,他被長孫無忌掃地出門的時候,他就想出了一個新的賑災辦法,那就是出錢讓災民去捕捉鋪天蓋地的蝗蟲。


    一文錢一斤,收購回來蝗蟲後,放在太陽底下曬幹,磨成粉,去掉雜質。


    然而將磨好的粉,混入麵團中,做成蝗蟲饃饃,最後再以一文錢一個的價格,將之賣給災民。


    這麽一來,剩下的災民,除了等朝廷粥場施粥外,還能有額外的收入,而他也能勉強做到收支平衡。


    “駕~”隨著二虎揚起馬鞭,馬車緩緩駛動。


    二輪的馬車,避震效果那是相當的差。


    在長安城光滑的石板路上,顛簸的感覺還不那麽強烈,可自從出城之後,許澤軒感覺整個車廂都在震動。


    也難怪這個年頭的將軍不喜歡乘坐馬車,士大夫寧願乘坐牛車出門,也不願意坐在馬車中。


    即便是像許澤軒這般年輕力壯的,短短幾十裏路,也差點被顛散架,更不用說那些年老力衰的老夫子了。


    “籲~”正當許澤軒準備從車廂裏跑出來,坐到馬背上去的時候,二虎適時的勒住了馬韁繩。


    “二虎,怎麽停下了?”許澤軒掀開車簾探頭看了出去,但見馬車停下的位置,距離許家莊足足有兩三裏,不由好奇的問道。


    “小郎君,前麵……前麵有軍隊!”二虎用握著馬鞭的那隻手,哆哆嗦嗦的指了指正前方。


    許澤軒一把推開他,朝前方望去,但見前方人頭洶湧,數百名騎兵頂盔摜甲,全副武裝的把守在許家莊的路口。


    “莫非有哪位大人物,光臨了我許家莊?”心中生出這個念頭,許澤軒從馬車中躍下,大步朝著前方走去。


    “站住!”然而,當他走到距離那支騎兵八十步的時候,就被人叫住了去路。


    騎兵們不但喝止他,還舉起弓,拉開弦,用冷冰冰的箭頭,對著他的腦袋。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為首的騎兵,沉聲喝道。


    “在下文水縣男許澤軒!”許澤軒站住腳,舉起手沉著應對。


    長安城附近的治安,一直很好,雖然還沒到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地步,但欺壓良善這種事,還是很少發生的。


    他不相信,會有人這麽大膽,帶著一大堆兵馬,衝入自己的莊子行凶。


    “為何來此地?”那騎兵統領聽了許澤軒的名字之後,卻是沒半點放鬆警惕的意思,全身的肌肉依然緊繃,目光依然不善,手中的弓弦,還是保持拉開一半的姿勢。


    “笑話,我回自己家,難道還要原因不成?


    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汝等究竟是何人。


    藍田縣堂堂天子腳下,緣何敢率兵圍住我家的莊子?”如同連珠炮一般,許澤軒發出了一連串的反問。


    “某家李君羨!”騎兵統領並沒有回答許澤軒一連串的問題,隻是淡淡的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李君羨?”許澤軒聞言,為之一愣。


    在穿越之前,他曾經看過至尊紅顏這部電視劇,而且還特地去查過李君羨的資料,當然對此人不陌生。


    話說唐朝貞觀年間,世上流傳一本書叫《秘記》,裏邊有一句話:“唐三代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貞觀後期,李二早已沒了年輕時候的英明神武,他想著修仙,渴望長生不老,自然也變的越來越迷信。


    這個傳言,一度讓李二陛下很是頭痛,總想找出那個人除之而後快!


    在未能抓到那個人的時候便怏怏不快,疑神疑鬼。


    貞觀二十二年,武將李君羨來見唐太宗。恰巧宮廷宴請諸位武官,行酒令,要求講各自乳名。李君羨自報家門:“在下乳名五娘子。”


    唐太宗樂了,說:“你既為女子,為何如此雄健勇猛?”


    聽完皇帝的話,大家都樂了。但是,笑罷,唐太宗突然想起了那個讓人不寒而栗的預言——“唐三代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李君羨乳名“五娘子”,有“五(五武同音)”又有“女(娘子)”,難不成這則讖語指的就是李君羨?在意想著李君羨官拜“武衛將軍”、封號“五連縣公”、籍貫“武安縣”,全部有“武”字,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當即暗殺殺心。


    之後,唐太宗先是借故將李君羨革其禁軍職,然後貶出長安,再之後派人嚴密盯住李君羨,在獲知他與一個自稱能夠不進飲食,通曉佛法的道信形影相隨,竊竊私語後,就鼓動禦史彈劾李君羨與妖人勾結,圖謀不軌,最終將其誅殺,全家被抄沒。


    堂堂帝國大將,居然死在一個謠言上,不可謂不冤。


    當然,這是二十年以後的事情,現在的李二陛下,還是一個英明神武的皇帝,至於李君羨,則是左武候中郎將,負責駐防玄武門,以及平日裏李二的安保工作。


    身居高位,又有著如此重要的職司,定然不會平白無故到許家莊來,並充當其他人的護衛,除非……李二出宮了。


    這個念頭,剛剛在心中升起,很快便得到了證實,許家莊內衝出了一個身穿宦官服飾的太監,他滿臉的褶子,笑起來如同一朵盛開的菊花,聲音中卻沒一點太監該有的尖銳,反倒十分洪亮:“許縣男來的剛好,陛下正要找你問話,快隨我來吧!”


    “是!”雖然不明白李二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莊子上,但皇帝有命,他不得不從,也隻能頂著一腦門子問號,跟著這老太監進去。


    ……


    ……


    名不見經傳的小莊子裏,突然出現了一群大佬,就連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縣太爺,在這些人的麵前,都沒有得到一個座位,這些大佬地位之尊貴,可想而知。


    古代小門小戶的孩子,一向都比較怕生,許家莊的孩子也不例外,見到兵馬後,早就躲在了家裏。


    另外一部分莊戶,雖然勉強能夠站立,卻也是雙腳發軟,嘴裏結結巴巴的,幾乎是連話都說不連貫,唯獨年紀最大的李老漢,勉強還能夠保持鎮定,能夠回答貴人們的問道。


    “李老漢,我且問你,這黃麵饃饃,可是用蝗蟲粉製成的?”問話的是一個幹瘦的中年人,許澤軒沒見過,不過看他穿的服侍,官職應該不小。


    “沒錯,黃麵饃饃中有九成是蝗蟲粉,隻有一成是麵粉,說是用蝗蟲粉製成的,也無不可!”李老漢回答的倒是中肯。


    “你可知蝗蟲吃了容易害病?”幹瘦中年人繼續問。


    “敢問貴人,可食過蝗蟲?”從前,李老漢也跟這幹瘦中年人,有著一樣的想法,可自從被許澤軒科普過相關知識,並親自嚐試後,就再也不這麽認為了。


    許澤軒跟他們說,吃蝗蟲不但不會生病,而且還能治療他們的夜盲症,讓他們在晚上能夠看見東西。


    莊子裏的人,吃了一段時間後,果然沒有人生病,而且如許澤軒所說,原本在夜間看不清楚東西的人,在吃了一段時間蝗蟲後,居然慢慢能看清楚東西了。


    如今的許家莊,不但大人會時不時的吃一些蝗蟲,就連小孩都會吃一些。


    當然,他們不可能像李二做政治秀的時候那樣生吃,而是按照許澤軒的吩咐,通過油炸又或者其他的烹飪方法,把蝗蟲煮熟後才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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