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直麵


    寧清的神識回歸身體的那一刻,滿身尖銳的疼痛瞬時將她渙散的神識徹底拉回,接連不斷的哀嚎從她嘴裏冒出來。


    “…疼疼疼……”


    “喂,你怎麽了?還好嗎?”


    醒了的楊彩霞急忙起身跑過去,借著走廊上的燈光,她看到了寧清臉色的黑色咒痕時,麵上劃過一絲異樣,卻很快被掩飾過去。


    注意力被疼痛牽引的寧清,壓根沒注意到楊彩霞的反應,隻覺得隨便一動,渾身都疼。


    說實話,她之所以覺得疼,除了身魂受損以外,未嚐沒有被神識歸位的時候沒掌控好力度,被摔開幾米牆上撞擊的原因。


    她真該慶幸這屋子不大,牆體也夠厚,不然接下來可能就得直麵楚行止了。


    “沒事,沒事。”受傷的原因不好直說,寧清借助楊彩霞的力道,幹笑著站起身。


    “是嗎?”見寧清真的沒什麽事,楊彩霞忍了忍,終究沒有推開寧清,“你…現在可以幫我了嗎?”


    “.……”


    寧清聞言,不由一怔,鬆開了楊彩霞的手,遲疑片刻,終還是問道:“說吧,想我幫你什麽?”


    “.…幫我…毀了這裏,讓療養院內像我一樣的人可以安息。”


    楊彩霞踟躇,聲音難得的低沉,很明顯,此時的她心情並不美麗。


    “……”鼻頭上酸澀的熱意爬到了眼睛,寧清深深地吸口氣,閉眼斂去所有的情緒。


    溯魂讓她對楊彩霞的許多經曆和想法感同身受,自然知道楊彩霞這麽做的原因。


    但這個世界終究有太多的無能為力,像她救不了楊彩霞一樣,她也救不了這間療養院內許多跟楊彩霞一樣的人。


    身魂的破損還有機會修補,但心靈的殘缺是這世上任何人都無能為力的。


    那些被當做“實驗品”對待的人們,跟楊彩霞一樣,經年的折磨已磨去讓他們失去了希望。


    若不是因著做不到自戧,他們或許早已心神俱滅。


    沉默了許久,情緒終於平靜,寧清直視楊彩霞鄭重地開口,“好,我答應你。”


    “…謝…謝謝。”


    得到承諾的楊彩霞略顯渾濁的眼睛頓時清亮了起來,仿佛被撣去塵土的寶石一般,剔透耀眼。


    而寧清看著楊彩霞的眼神略微複雜。


    這是知道楊彩霞身份後,寧清第一次直視她,曾經複雜的心情似乎在這一刻明朗了起來。


    本想說些什麽,可看到現在的楊彩霞,寧清張張嘴,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吞了回去,打開房門回頭看向楊彩霞。


    “…走吧,也不早了,天一亮就麻煩了。”


    “啊…好。”


    由前麵的楊彩霞帶路,寧清肆無忌憚地打量著米島內的一切,除了燈光和不知什麽材質的牆壁,整個地道空空蕩蕩的似是鮮有人來的樣子。


    這地方是那個神秘男人的專屬地盤,以那個人的實力,寧清相信,短時間內楚行止那個蠢貨找不到這裏。


    但那個人跟楚行止到底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他能在楚行止的地盤上搞出密道出來?


    那個人跟她又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對她那麽了解,又為什麽那麽確定她能找到這密道的入口?


    至於那個人的名字……離開楊彩霞記憶世界的時候,對方確實說了,寧清也聽得清楚。


    不過他說的是…a,ge,是阿哥?阿鴿?還是阿歌?


    寧清耳朵很不錯,她十分確定確定對方說出的這兩個字的發音都是一聲。


    隻是“ge”一聲調的漢字範圍太廣,她實在不能確定,現在也不能找對方理論,氣悶之餘,寧清自覺把這個信息歸為無用。


    決定暫時稱他為阿歌,至於叫對錯與否,跟她無關,誰讓對方說得不清不楚,且從頭到尾都是耍著她玩。


    不想多說話的寧清一直在整理今夜遇到的事,整理各種信息,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地道的出口處。


    “到了。”


    楊彩霞的聲音將寧清從思緒中喚醒,抬頭,兩人已經走到了療養院的後院。


    而她們身後是一個廢棄的倉庫,看著剛才被楊彩霞轉動牆上那生鏽的鐵獅子合上的地板,寧清的眼角就忍不住抽搐。


    這個入口真真比那個水井高大上多了。


    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寧清吐槽,耳力過人的她已經聽到了療養院內亂七八糟的腳步聲。


    原本安靜得不像人間的地方突然冒出了很多人,這個認知並不能讓寧清愉快,反而非常頭疼,傻子都知道那些都是敵人。


    盡管如此,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寧清到沒有退縮的意思。


    “行了,你回地道,別跟著過去,太危險了。”


    然而楊彩霞拒絕的很堅定,連理由也很“充分”。


    “不回去,作為你的長輩,阿姨我要保護你。”


    “.……”


    見鬼的長輩!寧清瞪大了雙眼,要按實際年齡算的話,說她是楊彩霞的長長長長長輩都不為過,即使她的身體凍結在18歲,最近才開始使用。


    剛想開口反駁,卻因楊彩霞的話生生打消了念頭。


    “我逃過一次,今年我已經30歲,不想逃了。”


    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但寧清卻明白她嗯意思。


    十年前的事,不僅將一個生命扼殺,也給楊彩霞留下了無法愈合傷口,經由十年的時光,這到傷已經在她的靈魂深處腐爛。


    孤單的她欣喜若狂的把孩子帶來人間,看著孩子天使般軟嫩的小臉,她欣喜若狂,希冀這個孩子給她孤寂的生命帶來一絲生機。


    可麵對幼小的孩子夜間止不住的哭鬧和愈發繁重的生活負擔,她……還是退縮了。


    不知道怎麽做母親,更不知道怎麽養孩子,她選擇了逃避,任由孩子野蠻生長,等她想要好好照顧孩子的時候,那雖年幼卻已很懂事的孩子已經永遠離開。


    逃避之後再次逃避,可傷口卻不會因為逃避而愈合,終究還是決定麵對過錯,接受曾經逃開的處罰。


    所以,楊彩霞才說她不想逃了。


    即使知道楊彩霞的心情,寧清也不想揭過她傷害過叮叮的那一頁,任由往事隨風散。


    而楊彩霞本人也沒打算當這一切沒有發生。


    這是楊彩霞的罪孽,犯罪者本人推不掉,寧清也不能替她推掉。


    複雜的心情最終化作一聲長歎,“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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