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不做禽獸這個哲學問題上,徐景遷腦海中兩個小人激烈交戰,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選擇了禽獸不如。畢竟,身體才剛發育成熟不久,為了惜身養福,必須克製一下成為真正男人的衝動。看著懷中略顯鬱悶的美人,徐景遷好言安撫了許久。


    第二日,徐景遷吃過早飯,來到盧絳府邸。正巧,盧絳、朱匡業都在休沐,兩人正在院中下軍棋,旁邊圍觀這幾個年輕軍校。聽見推門入府的聲音,紛紛將目光轉向門口,就見徐景遷麵帶微笑的走進來,眾人趕緊起身行禮,徐景遷略一還禮,笑意盈盈的讓盧、朱二人主意介紹身邊軍校後,便與二人步入書房。


    徐景遷首先介紹了這兩個多月來的訓練成果,向兩人討教了些實戰化訓練的注意事項。盧、朱二人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盡數將胸中所學一股腦道出,希望能對徐景遷有所啟發。接著,盧、朱二人互相補充著介紹了幾月來寧國鎮海軍中變動情況。


    過完年後,徐知誥恩威並施,在徐玠等人的輔助下,逐漸徹底掌握了軍中大權,以高官厚祿換取軍職的方式,對原來軍中高階將領進行了調整,將柯厚、刁彥能、馬仁裕、曹悰等親信將領,逐步安插到軍中擔任要職,如今已徹底掌握了這支大軍。


    朱匡業也水漲船高,如今已是龍衛軍左廂都指揮使。雖然從官職上看,由龍驤軍左廂調整到龍衛軍左廂,隻是平調,然而在軍額多寡、戰鬥力強弱上,龍衛軍都遠勝於龍驤軍。至於盧絳,則是調整到靜江軍擔任了右廂都指揮使,成為了一名水師將領。


    對於父親的這手安排,徐景遷暗歎了一句帝王心術。將盧絳調整到水軍中,就是為了防止徐景遷在軍中的勢力快速增長,這是他求得衙內馬步軍三千軍額後,父親防患於未然的後手,但正所謂福禍相依,從另一個角度看,有了自己的步兵,朱匡業的騎兵,再加上盧絳的水軍,三大兵種便都有了嫡係部隊,隨時可以以此為種子擴軍。


    這些心思,徐景遷自然不會對盧絳講,心中琢磨了片刻,開口說道:“吳國地處江南,河道縱橫交錯,湖泊星羅棋布。往北與北朝以淮水為界,溯江西上可直逼荊南、楚地,沿運河南下可直入太湖,與吳越爭衡。有一支強大的水師,進可攻、退可守。父親任命晉卿為靜江軍右廂都指揮使,正合我意。”


    盧絳站起來拱手道:“公子且放心,盧某必為公子練出一支縱橫天下水網的強大水師。”


    三人都有過命交情,徐景遷也不拘於俗禮,在盧絳府中盤桓了一會,便起身離開前往陳覺府邸。作為徐景遷入軍訓練前的後手,在他被任命為衙內馬步軍都指揮使不久,便將陳覺推薦給了徐知誥,有宋齊丘在敲邊鼓,加上陳覺本人在吳國朝野薄有名望,因此被任命為翰林學士。


    明日就是徐景通婚禮,朝中無事,陳覺早上點卯後翹班回家,此時正在書房中讀書。聽奴仆稟報徐景遷來訪,立即前來迎接。看到肌膚明顯曬黑的徐景遷,陳覺當即露出疼惜的神色,勸諫道:“公子出身貴胄,理應與博學鴻儒們坐而論道,即便喜愛軍事,也該運籌帷幄之中,自有雄壯武夫奔走效勞,又何必紆尊降貴與丘八們為伍。你看你,曬黑了不少,哪有初見時的翩翩風姿。”陳覺一邊飽含深情說著,一邊扯著徐景遷的衣袖。


    對於陳覺如此重文輕武的言論,徐景遷一笑而過,也不辯駁。不經意間甩了一下袖子,避開拉拉扯扯稍顯親昵的姿勢,跟著陳覺走進書房。兩人落座後,徐景遷問起兩月多來江都大事,陳覺將二月吳國立太子,朝中大事,各州刺史、別駕變動情況一一向徐景遷道來。末了,對著徐景遷說道:“近日有一怪事,不知道講不當講。”


    “先生,你我二人曆經金陵波折,患難與共,還有何話不可說。但講無妨。”


    “非是陳某欲言君上之過。今年三月,海州團練使陳宣被征召入朝,準備留在朝中任職刑部侍郎。前兩日,我已按照政事堂旨意擬好了任職詔書,昨日政事堂又傳話,命我將陳宣的任免詔書毀棄作廢。聽說,陳宣此次前來江都帶著數十輛禮物隨行,不知走通了何人的門路,竟讓政事堂改變了主意。公子可要當心。”


    陳覺說的隱晦,徐景遷卻也聽懂了他想表達的真實含義。父親朝令夕改,想要罷免陳宣最後又舉棋不定意欲令他官複原職,陳覺懷疑他是走通了門路,暗示與明日就要結婚的徐景通有關係。海州雖然地處偏遠,一個團練使也無足輕重,但此舉恰恰說明在徐景遷忙著練兵時,徐景通並沒有閑著,而是將精力投入到了朝堂之上。


    陳覺此言,倒也並不是覺得徐景通這番布局有多麽了不起。無非是借用這個事例,提醒自己要把心思更多地用在朝堂之上,不要整天與丘八們泡在一起,因小失大。但在徐景遷看來,練出一支強軍才是頭等大事,正如此時還未造反的北朝安重榮有句名言,“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寧有種耶!”隻要有一支戰力強橫、忠心耿耿的軍隊,一切機巧皆可以力破之。


    心中雖是這樣想,徐景遷臉色倒是一肅,鄭重對陳覺行禮道:“多謝先生提點,仲登銘記在心。還望先生多為我留心朝堂動向,指點迷津。”在陳覺頗為自得的表情中,徐景遷告辭離去。


    在回府的路上,徐景遷反複琢磨陳覺的話語,越想越心驚。吳國三十餘州,僅有海州(後世的連雲港)孤懸淮水北岸,東臨大海,西麵、北麵全都是後唐的疆域。雖然人口、物產都排不上數,算是一下州,但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向西可直抵徐州,是日後經略中原的一個重要跳板。在團練使職位上,父親舉棋不定,就怕會有變故。


    想到這裏,徐景遷心中有些焦躁,勒馬調頭,趕赴盧絳府邸。盧絳、朱匡業正與手下軍校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驟然見到徐景遷急匆匆闖入,連忙站起身來,帶倒了兩把凳子。徐景遷見狀迅速擠出一張笑臉,開口道:“路過盧府,聞到酒香。肚中饞蟲勾起,是以闖入討杯酒吃。”


    眾人趕緊讓出主座,拿來一副嶄新碗筷。徐景遷也不客氣,直接抓起一個豬蹄就啃,席間還與眾位軍校舉盞碰杯,維護了英姿豪爽的人設。盧絳終是跟在徐景遷身邊多日,看他眉眼間似有憂色,吩咐廚房加快上菜節奏。吃完飯後,徐、朱、盧三人走進書房,盧絳問道:“公子,平日裏少見你如此大驚失色,可是有大事發生?”


    “確實沒有什麽大事,隻是今日與人交談時,突然想起海州僻處淮北,位置重要。若是沒有精兵強將把守,恐為北朝所乘。”


    “公子不必憂慮。海州雖然地處淮北,但土地卑濕,並不利於北人作戰。都指揮使王傳拯是已故大將王綰的兒子,頗得乃父真傳。在軍中素有威名,得士卒擁護。有他在海州鎮守,唐軍必不能越雷池半步。”朱匡業哈哈一笑,接著說道:“這次公子兄長大婚,傳拯也前來祝賀。我與他自小相識,昨晚還曾一起吃酒。明日婚宴上,我可牽線讓傳拯拜謁公子。”


    有這麽一位將家子守護海州,當能無虞,徐景遷剛剛放下心來,就聽朱匡業補充道,“對了,傳拯素來酒量較淺。昨日我與傳拯滿飲數杯後,傳拯便酩酊大醉,向我吹噓,太尉已經親口許諾,不日他就能任職海州團練使,成為一方重臣,壓我一頭。哼哼~”


    徐景遷臉色突然一變,接著回複常態,隻是心中暗道,“怕什麽來什麽,父親朝令夕改,戲弄大將,恐怕海州遲早生變。隻是,我又該如何勸諫呢?!父親畢竟是父親,不可能在職務任免上處處聽我指揮,我也不能以隱患來說服父親。難道隻能坐觀成敗嗎?”


    想到這,徐景遷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一個模糊的思路,對於朱匡業安排見麵的提議,躲還來不及,自是一口回絕,然後撓撓腦袋,不好意思說道,“有此軍中長城鎮守海州,我就放心了。看來是我杞人憂天,讓兩位見笑。”


    朱匡業被徐景遷一陣打哈哈敷衍過去,盧絳卻滿臉不信,隻是徐景遷不說,他也不能多問,心中卻是下定了加速練好水軍的決心。


    回到披紅掛紫、張燈結彩的徐府,徐景遷眺望了大哥院落一眼,心中暗道,“海州隱憂,對我卻是一個機會。不僅會讓景通失分,進一步鞏固我在父親心中的位置。而且,出兵實戰的契機也有了,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隻是必須加快練兵的步伐,如此方能應付突發的變故。”


    《後唐書·文藝列傳》:陳覺,字公望,揚州人。善屬文,有才名,初為宋齊丘客,佐世祖於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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