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懷,他也舍不得鬆開手,可已是正午也到了飯時。


    拖著柳腰的大手輕抬,便是把美人放在車輿中的蒲團子上。


    陸子虞用袖子輕掩著臉,羞怯怯地不敢看他。


    瀛夙理了理袍衣,看著那像是隻受驚了兔子般的嬌娘子,麵帶笑意,肩頭輕聳著道:“想你也是挑剔,城中有家吃食做的不錯的地方今日帶你去嚐嚐。”


    這是不打算放人回府了?架子擺的還真霸道些。


    素手執著繡花團扇搖了搖,擋住了欲說還羞的俏臉,隻輕點了幾下頭,算是應了。


    她是對吃食極為講究,攬月閣裏的廚娘可是花了大價錢從蘇州第一樓裏請來的,不僅得會做一手好菜,就連煲湯、茶點也要顯出幾分精致才行。


    還有那盛盤也是有所考究,什麽時節用什麽花樣,正如這春季,就隻能用芍藥、海棠、杏花和紫荊,顏色也隻許挑了粉白、馨黃和姚紫用才行。


    陸四娘子嬌貴的很,衣食住行這規矩定的頗高。


    瀛夙撩了簾子欲要出去,似又想著了什麽,轉身道:“輿中可備了幃帽?”


    他心念著嬌娘,但總歸礙著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好讓人見了叨擾閑話。


    陸子虞也明白他心中所想,坐起了身子,臉上帶著正色道:“自是有的。”


    她今日穿這薄綾裙領口開的稍敞些,嬌軀一動便能讓人看清了貼身小衣的款式和花樣。


    瀛夙蹙眉,麵上帶著凝重,厲聲道:“還沒入夏,不可多貪涼。”


    掀了眼皮兒,懶再去理。


    這陰晴不定的脾氣,還真是難伺候。


    瀛夙不在多說,挑了簾子下馬招呼了不遠處落寧和車夫過來,又指著旁邊陰涼處停歇著的一架馬車道:“一會跟著便可。”


    落寧忙是欠身施禮,急急應聲道:“全憑貴人吩咐。”


    眼角瞧著那青俊的背影遠去,才敢輕吐了一口氣,收拾好心思回到馬車裏。


    這剛是一掀開車簾一角,便聽見自家小姐開口抱怨道:“你這溜的快,留下主子我一人被占盡了便宜。”


    落寧眼裏帶著嬉笑將自己手伸了過去,賠著不是:“您別生氣了小姐,那可是九皇子奴婢哪裏惹得起?您要是生了氣,朝這兒打兩下。”


    說完話,又是捂著臉轉過了頭去,手臂一揚往著自家小姐跟前送了送。


    陸子虞抬起團扇照著上麵一拍,又怒又笑道:“去,你家主子可是菩薩心腸!”


    落寧啞然一愣,趕忙附和:“是是是,就跟咱們剛在那廟裏拜的一樣。”


    這可不止是拍馬屁了,分明就是霞霓屁。


    陸子虞被她糊弄的又是忍不住掩唇失笑。


    馬車軲轆動了起來,朝著城內駛去。


    從這法海寺到京城內也沒多遠的距離,幾炷香的時間便是到了食肆門口。


    迎客的小廝見著前麵停下的馬車乃是九皇子府的,忙是恭敬高聲喊道:“不知貴人到訪,小的伺候晚了。”


    請過了安,又是揮手招來兩個粗使夥計,放了木梯過來。


    茯筠先是從馬車上蹦躂著跳了下來,對著迎客小廝笑著擺擺手,吩咐道:“我家主子在外不喜規矩,你隻管先叫夥計把雅間收拾好。”


    迎客小廝忙點頭哈腰,奉承道:“大人放心,貴人用過的雅間咱一直都留著呢。”


    兩人正是說著話,身穿黑紫蟒袍,年齡約有雙十,眉目修長卻如寒潭冷俊的男子下了地,直徑又朝著後麵一輛顏色素淺的馬車走過去。


    “到了。”瀛夙輕淡淡地道。


    迎客小廝帶著好奇目光瞧過去,卻是被一身黑袍給擋住了,向上看去,隻看見了一對凶煞陰冷的眸子,嚇的他心肝亂顫,不敢再去窺視。


    陸子虞戴著帷帽從馬車上走下來,抬眼掃了下這食肆的招牌——渙陽樓。


    名字倒是不俗。


    若是做的合她心意,便也叫攬月閣裏小廚房的秦嬤嬤來學個京味兒菜。


    眼下先想那麽多作甚,得填飽肚子再盤算。


    顧不得規矩,陸子虞抬腳先邁進了渙陽樓,又招呼門外眾人跟著進來,像是這地兒她多熟悉似得?


    迎客小廝低著頭,隻瞧見了女人裙擺上攢著的珠子。


    這是奇了怪,整個京城的人怕是都知道九皇子為人嚴肅冷冽,從不近女色,他剛要是眼睛沒花,過去的分明是個嬌娘子。


    也不知今日這刮得是東南西北,哪路妖風。


    轉念一想,能讓九皇子平和相待的姑娘也隻有宮裏那位十三公主。


    十三公主瀛宛,穆貴妃之女,瀛夙胞妹。


    定是這小公主偷溜出來,纏著九皇子帶其來遊街。


    他是沒想過這九皇子雖同十三公主乃是兄妹,可依照九皇子那寡淡的性子,連同他母妃都不見得有多親近,何況是妹妹?


    落寧和茯筠、墨涯三人,進了渙陽樓不約而同坐在了一樓散廳,給主子們騰了空閑地方。


    瀛夙和陸子虞兩人移步至二樓雅房。


    推門進去,輕啟朱唇帶著驚愕。


    這雅房被布置的頗有意境。


    進了門先是瞧見一張花梨木案,上頭擺著汝窯花囊,裏麵隻單插一枝楊柳。繞過琺琅十二扇插花屏,是半人高的老榆木,雕刻成了荷花樣式的小魚池子,幾隻金兜倒是撲騰的歡快。


    最裏側是紫木雕花床,上麵鋪著藕白緞子毯,供人小憩。


    用膳的屋子要從這間寢房的暗門走過去。


    渙陽樓能在二樓雅間服侍的夥計都是被調教過的,也明白這兒是京中第一樓,上這兒用膳的人不是權勢滔天也非富即貴,這心思要剔除幹淨才能服侍貴人。


    不該打聽的事萬不可自作聰明,省的禍從口出。


    “貴人,菜布好了。”暗門敲了兩下,店夥計委聲來報。


    “嗯,退下吧。”瀛夙沉聲一應,轉首望著身旁已是餓的直不起腰的小女人,挑了眉笑著道:“走吧,可別說本殿虐待了嬌娘。”


    陸子虞有些迫不及待,急著從暗門出去,可這門半天也鼓弄不開,咬著貝齒有些惱怒。


    瀛夙執起她的手,放入魚池裏,握住一條木頭雕刻而成的金兜向上一提,便是見這魚池裏的水和魚都沒了蹤影,暗門卻開了。


    “嘿!這機關真是妙,也不知是何人所設的。”明如螢惑的丹鳳眼裏帶著稱讚和驚奇。


    聽見無人應聲,陸子虞朝著瀛夙臉上看去,便見其一副淡定自若地模樣,可那寒眸中自得的神色怎麽也遮不住。


    “莫不是殿下所做?”要如此她可真是佩服急了。


    瞧見小女人真切的欽慕之姿,再是冷冽之人也抵不過這絲絲入扣的繞指柔。


    無奈展眉,頷首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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