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公子。不知這首詩,較之你的詩,又如何?”美人俯身低語,笑意如銀勾。


    史奕目光呆滯,神色恍惚。


    他唇齒蠕動了許久,呢喃自語,“好...好詩!”


    風攜了花瓣滾在他發頂,遮住他眼。


    史奕心頭聽不見耳畔風,看不見緋中豔,他心頭隻是木訥的想,“完了。史家的大儒之氣...氣數盡了。”


    陸子虞笑哂。


    這經不起挫折的模樣,還敢同自己比詩?


    “史家公子癔症了,趕緊扶他回位歇息。”陸子虞朝著不遠處的小廝揮手,讓人把跪在地上的史奕給安頓好。


    總不能讓人家這清流門庭的貴子,白日昭昭給她下跪吧?


    小廝疾步過來,架起渾身僵直的史奕就走。


    他們也是頭一遭,見著史太傅的孫子竟然成了這幅鬼樣。


    往年桃花宴,史家這位公子可謂是春分得意。每每做出了什麽詩來,都博得一片叫好聲...


    今年不曾想,竟然會折在一介女流手中。還是這等,丟人現眼的折了進去...


    陸子虞笑意盈盈,娉婷扭身環顧眾人,“呦,怎麽還都落了淚了?”


    “陸家娘子,你這首詩真是舉世無雙之作...”


    “這戰亂紛爭,真是讓人痛惜傷懷。”


    “我家哥哥,便是在戰亂裏丟了命的。”


    “...”


    女兒家們一邊擦拭清淚,一邊啜泣著誇這首詩。


    桃花詩宴之前,她們還用著言辭辱人家陸四娘,現在想想,真是無事生非。


    這等精彩絕倫的詩篇,若不是心懷家國大義之人,怎能作的出來?


    “這場擂,算是我們女兒家贏了吧?”蘇婉婉朝著對首的兒郎們揚了揚下巴。


    她神色得意,沒了往日吊兒郎當。


    “對,就是我們女兒家贏了。”不少貴女撂下帕子附和。


    剛才那史奕對她們女子酸楚挖苦,如今陸家四娘替她們扳回了這一局,那自然是揚眉吐氣。


    兒郎們麵麵相覷,各個不說話。


    這首詩,再給他們十年功夫,也未必能作的出來。


    言懷瑾起身,朝著陸子虞深施一禮。


    眾人以為這言家公子是要攻擂,誰知他輕聲慢道,“陸家娘子的才華饒是在下也不及。”謙遜一笑,宛若南風溫和,“娘子文韜斐然,懷瑾受教了。”


    語歇,又一個作揖施禮。


    陸子虞輕輕福了福身,算是承了他的情。


    眼角飄飄,偷偷瞄自家爺,又怕他喝了醋來折騰自己。


    一瞧,誰知那男人竟然寒眸帶笑望著自己。


    眼中是沉醉,更是欣喜。


    瀛夙自然聽見了言懷瑾剛才對自家嬌娘說的一席話,他雖心頭不悅,可那言家公子所言不虛。


    嬌娘的才氣,也令自己深深歎服。


    心一顫,竟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陸子虞盯著自家爺的唇梢,好似從未見過他這般暢懷的笑。


    笑意深深,似如寒冬驕陽,又冷又俏。


    海棠裙下的一顆心,竟然被他不知不覺地給撩撥起了漣漪。


    媚眼暗暗拋過去,遞了個秋波。


    “既然陸家娘子這詩無人敢攻擂,那便...”瀛棲朗聲準備宣了結果。


    “等等!”有人斷了話。


    抬目看去,竟然是瀛煙郡主。


    瀛煙死死盯著陸子虞,眼底是濃烈不散的怨恨之意。


    自從她回京以來,不僅皇兄被她勾搭走了,還三番五次的讓自己當眾難堪。


    眼下,連她多年苦心經營的才名,也要奪?


    這口氣她咽不下!


    她瀛煙雖然父母早逝,可到底是出身皇族,血脈裏流淌的是傲氣。可那陸家賤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自己。


    那刀光劍影的深宮都奈何不了她,怎能就被這國公府裏賤貨輕輕擊潰。


    瀛煙緩緩起身,眼神陰晴不定,讓人不知喜怒。


    “這詩,當真是你陸家四娘作的麽?”她啟唇笑問。


    話音擲地,倒是讓一眾人暈暈乎乎。


    瀛煙郡主此話何意?莫不成這詩...不是陸家四娘所作?


    陸子虞眯眼,不怒反笑,“郡主這話何意?”


    挑染了蔻丹的玉指輕挽起發絲,慵懶媚亂得勁兒又是散了出來,“莫不成,這詩是四娘抄的?”


    這詩確實是自己抄的,可儼然隻有她自己才曉得。


    瀛煙既然有膽說出這話,那定然來勢洶洶。


    “不錯,這詩正是你抄的!”瀛煙怒道,又瞧了一眼桃花塢的眾人,杏眼逐生氤氳,“她陸家四娘抄的正是本郡主的詩。”


    這法子是瀛煙剛才心中突生的,若是想讓這陸家四娘名聲盡毀,那便隻能將其一擊即潰。


    她身份尊貴,又是京中聲名赫赫的才女,若是指出這詩是陸家四娘抄了自己的,怎會不讓人心生疑惑?


    若是自己再稍稍抹淚垂憐,誰還能信得過那小賤人?


    想到此,瀛煙不由心頭竊喜。


    陸子虞短促“嗬”了聲,“抄你的?”媚眼如春明,清澈不可欺,“郡主真是不怕大風閃了舌頭。”


    二人對峙,氣氛又漸漸緊張了起來。


    瀛煙郡主才情綽約,這是京城人人自知的事情。可那陸家娘子...


    今日雖大展芳華,可其中根底如何,無人知曉。


    二者若是相提並論,顯然瀛煙郡主這兒略占上風。


    眾人心思動搖,開始有些懷疑陸家娘子剛才所作的詩,真是抄襲了郡主的麽?


    若是,往後她的名聲便是狼藉惡臭。若不是,郡主金口扯謊,才女之名便是要移給別人了...


    蘇婉婉這會兒,隻想甩了鞭子朝著瀛煙惡狠狠地抽過去。


    真他娘的裝!


    往年桃花宴自己又不是沒來過,瀛煙作的那些酸不溜秋的詩,真是醃臢透了。


    若她不是郡主,看誰還奉承著她,願把這頭籌讓給她?


    說到底,這才女的名氣還被人給捧上去的。


    “這首詩是我前些日在宮中所作,諸位若是不信,大可問一問房家二娘子。”瀛煙話茬一轉,便是把房玥桐給拖下了水。


    被點了名的房玥桐如似被滾水燙了一般,哆嗦了下身子,瑟瑟抬首。


    眼瞧著這麽多目光朝自己看來,不禁咬緊了唇,懵懵看向了上首席位的瀛煙郡主。


    瀛煙正委屈著抹淚,素白的繡花帕子擋在眼前,見房玥桐滯楞,趕緊趁人不注意瞪了她一眼。


    眼中,分明的威脅。


    房玥桐顫如驚兔。


    她的把柄被郡主捏在手裏。陸家四娘那動過手腳的毛筆,正是自己所為。


    若自己不答應郡主這事兒,那她可會把自己所作的事兒告訴言郎?


    房玥桐幽幽望著言懷瑾,不由想起了他剛才對陸家娘子那一番肺腑稱讚之言。


    心一橫,怒目看向桃花塢中站立著的那位嬌豔女子,“郡主所言不假。陸家四娘確實抄了郡主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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