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礙?”瀛夙把手中的觀音燈遞給身旁小廝,又轉首朝著陸子虞輕問。


    他眉目雖冷淡,可還是稍縱即逝略過了一絲後怕。


    那金階堅硬無比,若是他嬌嬌真一不小心摔了下去,恐怕會傷得不輕。


    想到此,瀛夙似後背生了眼睛,他冷冷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瀛棲。


    瀛棲輕眯了桃花眼,輕蔑嗤笑一聲側過了頭。


    算他老九運道好!


    剛才聽見陸子虞說這兩盞觀音燈內有不同時,他心緒忽而有些凝重。


    老九庫房裏的那個細作,隻是把這觀音燈的外形給繪了出來,內置到底有何機關秘密,他一概不知!


    若老九那盞燈內真是巧妙入勝,那他使出的這一計策便也沒什麽用處...


    瀛棲剛才就是想到了這一層的緣故,才使了手段想將瀛夙那盞觀音燈給毀之!


    可誰知瀛夙身法絕妙,竟然護住了陸子虞的同時還將那觀音燈給救了起來。


    “多謝九皇子出手相救,四娘無礙。”雲台上的陸子虞輕朝瀛夙施禮。


    她媚眼緊緊盯著那觀音燈,生怕不小心再碎地上嘍。


    如今這盞燈可是她家爺的命根子。能不能翻盤一雪前恥,就看這盞真的七扇觀音燈了...


    瀛夙見她模樣如此認真,一時有些忍俊不禁。


    他都不急,她反倒急的跟什麽似!


    能這般無畏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她虞嬌嬌可是第一人。


    不僅想娶,更想欺負!


    “四娘可能點燃九皇子的觀音燈?”


    瀛夙挑眉,隻要不點了他命根子,一切都好商量!


    他並未說話,揮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一旁的瀛漣麵色難堪,憤恨瞪了瀛夙一眼。


    這美人剛才對自己稱“臣女”,對著老九就說閨名?


    事到如今,瀛漣分毫不覺得火燒眉毛,反而還為了一個“稱呼”憤憤不平。


    李闕坐在席位上垂頭喪氣,心頭不知想著什麽,總歸是不再朝著瀛漣使了眼色。


    爛泥糊不上牆的東西,當年如何會有膽子替自己擋下那血盆大口?


    雲台之上,陸子虞輕捏起火折子。


    隨著她動作輕緩,眾人隻覺得自己的脖頸被人死死捏著,不由自主想往前去一探究竟,看看九皇子那盞觀音燈會有何等妙處。


    他們更想知曉,台上兩盞一模一樣的燈,到底孰真孰假?!


    火焰輕飄探入燈盞中。


    瞬時,華光大綻。


    那是如此絢爛浩瀚,似能把整個雲台都給照亮般。


    燈盞流光溢彩如朝霞,將旁邊玉容之姿的美人,襯的更為嬌媚如畫。


    眾人賞燈,瀛夙卻賞人。


    陸子虞將那七扇觀音燈給點燃之後,便仔細打量著太後神色。


    隻見太後凝重的麵色略有緩和,蒼老昏暗的眸子被這觀音燈一照,隱隱生出一股子祥和之氣,似被這觀音燈有所感化。


    瀛夙這盞觀音燈,想比較瀛漣那盞,光火透徹,從那琉璃扇葉中折而出之時,更徒添了三分聖潔之色。


    眾人癡楞楞瞧著那盞燈,他們還從未見過如此明耀奪目的燈盞,久久不能回神。


    陸子虞瞧著他們這幅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心頭不由輕輕一笑。


    縱是這般就夠讓人大開眼界,若她按下了機關,世人豈不是會瘋了?


    壞心思作祟,她還是按下了那七扇觀音燈的機關。


    八道燈簷,自上而下將那藏在其中的七幅小畫掛在了燈壁上。


    燭火輕照,七幅栩栩如生的畫作透過琉璃燈罩,似放大了數倍般投射在地上。


    台下眾人看不清,可台上的太後卻對那一幅幅畫作熟悉至極。


    那七幅畫,都是她!


    第一幅畫,那是她剛呱呱墜地,父母雙親伴其左右。


    第二幅畫,是她黃口之年,隨著姐妹坐在家中書房裏聽聞嬤嬤講規矩。她跪坐在蒲團之上,可因為怕疼,腳背卻未挨著地麵。那時的她,鬼機靈極了...


    第三幅畫,她已至桃李年華,入宮為後三年,身懷六甲正盼著初為人母的喜悅。


    第四幅畫,是她坐在書桌旁,手捧一本《國禮》,似正抽查著當今陛下的功課。


    第五幅畫,她華容漸逝,身姿也不比之前纖瘦了。畫上的她,正領著一眾後妃在行采桑禮,一身袞服尊貴無比。


    第六幅畫,是她一身素衣跪在榻前,麵上眷戀不舍,泣如雨下。那年,先皇逝去,她失了夫...


    第七幅畫,她已經身穿太後鳳袍,腰身不再那般端得起來,如同沉甸甸的麥穗,虛躬著。可卻有子孫圍繞在膝下,安享天年。


    太後瞧著地上那一幅幅折影的畫作,不知為何,她竟然眼前出現了霧蒙蒙的一片。


    這些畫,她愈來愈看不清楚了...


    臉上濕漉漉的。


    抬手一摸,滿麵淚雨!


    自從先帝龍馭賓天,她便不曾再流過一滴淚水。


    可...可今日,她瞧見了這一幅幅畫,竟然忍不住潸然淚下。


    那觀音燈裏所描繪的,不正是她的一輩子,她那如流水般的年華。


    她落淚,不是傷感痛心,而是心頭感慨。


    原來,已經七十年過去了...


    “為...為何不見第八幅畫?”太後老淚縱橫,朝著陸子虞顫聲輕問。


    第七幅畫,是她耳順之年。那第八幅才該是她古稀...


    陸子虞輕笑解惑,“太後今日剛至古稀,還有十年順遂安康未享受過完呐。”


    昭帝看了地上那七幅畫,神色皆有所動容。


    他邁步上前,輕輕扶著太後的手臂,“母後身體康健,待過了古稀之年,再讓那暮蒼齋另做一盞燈來。”


    “這究竟是什麽燈?”太後對陸子虞的敵意似有些斂去,


    “這燈本是走馬燈,在燈罩上貼了些小畫可供與觀賞。可暮蒼齋百裏掌櫃獨出心裁,便巧用這走馬燈的工藝,將太後生平事跡用了這樣的法子留存在燈中。”陸子虞潛心說道。


    “為何名為七扇觀音燈?”


    “七扇則代表太後古稀之歲,而觀音...太後為國操持一輩子,不正如濟苦救世的觀音菩薩一般,仁厚慈祥。”


    “此燈甚妙,此燈甚妙。”太後怔怔望著那盞觀音燈,心頭懷惜之情難以表述而出。


    一陣清風而過,瀛漣那盞觀音燈的燭芯倏然滅去。


    昭帝冷冷向其看去,眼風淩厲似劍,“老六,你可還有話說?”


    說?還能說什麽!


    真假還需再辨麽?


    兩盞一模一樣的燈,一個就是用來點光的,另一個,卻是用來懷惜匆匆年華的...


    七扇觀音燈,不愧是暮蒼齋的驚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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