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位貴女挑選四樣技藝,選“畫”之人最為多。


    瞧那登台獻藝的人數,約摸得有五十多位貴女是選了畫技。


    陸子虞四樣皆選,自然也是要登台的。


    她衣衫如香影,裙擺之處微微蕩漾,似踩在雲上,渺然如仙。


    光瞧那氣魄風骨,便已是贏過了不少畏手畏腳登台獻藝的貴女。


    瀛煙從雲台上站起身子,她趾高氣揚地昂著頭,雙唇緊緊繃著有些泛冷。


    本是秀氣溫爾的眉眼下,還絲絲縷縷纏繞著一股子憎恨的意味兒。


    冷嗖嗖的,猶如攜了刀鋒朝著陸子虞猛烈侵襲而來。


    陸子虞自然也是有所察覺,她波瀾不起迎上了瀛煙的目光,勾出一個意味深長媚笑。


    二人神色交織在一起,冰火相撞,暗潮洶湧。


    乞巧獻藝的評審官共有五位,其中三位皆出自右相麾下。


    他們心照不宣相互看了一眼,暗暗又朝著瀛煙那兒一頷首。


    瀛煙倒也不避諱,秀顎高揚著從雲台上邁步而下,她骨架瘦小,層層疊疊的宮裝將她緊緊包裹著。


    華貴端莊自是有的,可女兒家本該玲瓏有致的身線卻被遮掩的一幹二淨。


    她走至陸子虞身旁,在其耳邊輕喃道,“就算你使出渾身解數,隻要過了今夜,九皇兄王妃的位置便是本郡主的!”菱唇一勾,帶了三分輕蔑,“而你,若是能跟本郡主磕個頭,倒是可以抬了做妾。”


    陸子虞麵上雲淡風輕,黛眉一揚,笑哂著回道,“多謝郡主美意了,可四娘瞧不上妾的位置。若是郡主瞧上了,倒是可以讓給您...”


    不等瀛煙再逞口舌之能,她腰肢婀娜扶風,蓮步輕移至一處四仙桌旁。


    妾?


    自家爺早就許給她正妃之位,那花萼相思樓不就是個例子?


    瀛煙被這三兩句話一刺,恨不得趕緊將陸子虞剝皮剜骨。


    她二人言語悄聲隱晦,雖不曾撕破臉麵,可那周身湧動的相抵氣勢,足以讓眾人猜疑她們之間是否有何嫌隙。


    五十多位貴女紛紛站定在四仙桌前等著太後賜題,她們神色各異。


    有雙手緊緊絞著裙邊兒的,也有胸脯一起一伏的,更是有的摩拳擦掌...


    瀛煙姿容雖坦然,可那微微泛白的指尖兒,還是能看出她有一絲緊張。


    畢竟是多年來頭一遭選“畫”,況且她的畫技本就算不得精湛,若不是在慶華宮苦練了月餘之久,怎會選了此項。


    較之諸女百態,陸子虞顯然是神情最為平靜。


    她雙手端在腹間,嬌容玉麵上始終嗪著一絲笑意,瞧上去閑雅至極,不見半分焦灼。


    這自信的氣度是裝不出來。


    在場兒郎們,無一不被她展露的風情氣魄所折服。能這般從容不迫的笑豔群芳,定是深藏不露。


    “四娘真會作畫?”陸之辰麵容似吞了個蒼蠅,難堪且怪異。


    一桌子上的人都搖頭擺手,顯然皆是對陸子虞會作畫這事兒分毫不知情。


    可惟有百裏堯笑而不語,她朝著眾人勾了勾手,示意他們附耳過來。


    百裏堯將聲音壓得極低,“暮滄齋所有的物件兒都是四娘畫的,包括雲台上的那盞觀音燈...”


    眾人深吸了一口氣,心底隻湧現出兩個字。


    豪橫!


    “我一直以為,那東西都是我家阿堯畫的呐...”陸之沐訕訕笑著說。


    百裏堯暗戳戳掐著他的腿眯了眯眸子,“不是我畫的,就能讓你這般惆悵?”


    “不...不是...”陸之沐叫屈,趕緊搖頭解釋。


    “太後賜題,百花爭豔...”薑賢笑吟吟站在雲台上,將這第一試畫技的題目說了出來。


    百花爭豔,這題目算是中規中矩。可若是想要出彩奪魁,並不容易...


    瀛煙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陸子虞,隻見其已經打算磨墨執筆了。


    她秀眉凝住,心頭湧上些不好的思緒。


    這小賤人竟然能如此快的破題下筆,莫不成真是有三分畫技在身?可王家女分明同她說過,陸家娘子年幼在蘇州時,並未請教了技藝師父!


    想到此,她心口長長籲了口氣。想著那陸子虞應該是裝腔作勢罷了,斷然畫不出什麽花樣來。


    況且,五位審官又三位皆是自己的人,料想那小賤人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燭香嫋娜,一炷香過後便是要展畫了。


    雲台上,昭帝笑著朝太後道,“母後這一題賜名的極好,想來一炷香燃盡之後,大殿上便是百花崢嶸而放。”


    太後撚著手中的瓔珞佛珠,慈祥的目光落在殿上。


    一直沉默不作聲的王皇後倒是輕輕一笑,“沒曾想到,今年郡主還選了畫技,往年兩技都夠讓人瞧得了,再選一出也不嫌累?”


    太後未瞧王皇後一眼,沉聲冷叱,“皇後,你不說話,自也無人當你是啞巴!”


    昭帝朝著王皇後蹙了蹙眉,一臉不悅的模樣。


    王皇後故作不知自己討人嫌,繼而又嗤笑開口,“不過,就算選了三技又有何妨,那位新貴陸國公府家的小娘子,不是還選了四技呐?”


    她這是明裏暗裏譏諷瀛煙被打了臉,更是故意戳太後的脊梁骨。


    宮中人人自知王皇後與太後不和,二人每每相見,都避免不了口舌紛爭。


    可今日畢竟是太後古稀之歲,昭帝斷然不會放任王皇後如此不記尊卑。


    他怒目沉沉,大掌在龍椅扶手之處用力一拍,“瞧不下去,就回鳳霞宮!”


    這是攆人了?


    王皇後端莊的麵上閃過一絲譏諷,但又很快被遮掩不見了。


    她已經讓那老婆子心裏不痛快了,見好就收得了。


    一炷香很快便到。


    貴女們所作的畫卷被太監們收了去,呈給五位審官奪定最後三魁。


    魁首為一榜,賜千金。


    中魁為二榜,賜百金。


    小魁為三榜,賜一枚宮釵。


    不過多時,三幅畫作便被挑了出來。可這名次之分遲遲未定,眾人隱隱有些著急了。


    最為急不可耐,還數瀛煙。


    五位審官有三位便是自己人,按理說應該直接判了她為魁首的?


    審官席位爭議紛紛,最後昭帝下令讓把那三幅畫一同展現給眾人觀賞。


    畫杆挑起三幅畫作。


    第一幅,畫的是桃花灼灼。一張素白的宣紙上,桃花如雪紛飛,有的成簇,有的成瓣。粉而嬌的桃花,恰如未出閣少女的麵頰,情愫綿延。


    這畫中景色如仙境,使人不禁想沉醉其中。


    第二幅,剛讓人瞧了一眼便被畫卷上的盛況豔景深深吸引。那是花團錦簇的牡丹,色澤飽滿,筆觸精細無雙。牡丹的花枝如火如荼怒放在晴空之下,一展盛世繁榮之景。


    第二幅畫,相比第一幅畫的色澤,更為芬芳大膽。


    再看第三幅。


    墨色畫了山嶺峭壁,留白許多,給人一種空曠死寂之感。


    眾人死死瞪大了眼,去尋那畫卷上的花朵。終是在峭壁之巔,尋了一朵白絨絨的小花。


    那是如此不起眼,可讓人瞧了一眼之後卻再也忘不得它的模樣。


    素淨的白,卻能有火焰般的炙熱。


    它不是成簇而開,反倒隻有一朵,卻開的空前絕後,蕩在崔巍之巔。


    它早已經不是花了。


    它,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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