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耳的琴音落入大殿上,眾人抬目尋過去,驀然發現瀛煙郡主的琴弦竟然斷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兒?


    這麽多年的乞巧獻藝,瀛煙郡主從未出過這般岔子,每每登台皆奪了琴技魁首。


    殿旁眾人的神色先是吃驚詫異,後又有些不可置信,因為他們還聽到了一陣琴聲,那是如此讓人心底敬畏,寒顫!


    穿過琴聲,眾人似能看見那寒鴉瑟瑟站在樹梢,山峰翠柏皆被銀裝素裹裝點起來。


    屋簷下倒掛著長長的冰淩子,猶如寂冬的獠牙,發出一陣陣淒慘的厲聲。


    這股子寒意,將殿上的每一個人深深浸透著。


    冷...


    生命殆盡的冷!


    這曲境變化莫測,可能讓人深陷其中,就像是跟隨著這道琴音一同領略四季之美,之苦...


    如此精湛的琴技,已經不單單是能用“出神入化”來形容了。


    這...這就是仙樂,甚至比仙樂更為悅耳!


    欽佩的目光落在那殿中央正垂首彈琴之人的身上。


    那是陸家的四娘子。


    月白色的衣裙散在地上,上頭的丹白鶴清絕出塵,藍釉色的褙子色明豔麗,遠遠瞧著就如那遠黛青山無二。


    聖華皎皎。


    聽著瀛煙那琴弦已崩斷,陸子虞麵上並未出現什麽喜悅的神色,她依舊潛心彈著曲子。


    可瀛夙聽得出來,剛才入“秋”之時,自家嬌娘分明將曲子奏的極快,想來就是要亂了瀛煙的心緒。


    《四季招》不同凡曲,它除卻需要彈奏之人琴技嫻熟,更是要牢牢穩住一顆心。


    瀛煙本就是爭強好勝的性子,當她發現了陸子虞彈奏箏琴的技藝比自己更好時,這本就被嫉妒之情撥亂的心緒,更是一時無法安放。


    殿旁兩側的官眷們,那議論之聲她聽得清楚。


    自小被人捧在雲端的瀛煙,一連數次被陸子虞搶了風頭,眼瞅著畫技魁首已失,這琴技魁首無論如何她都要奪來!


    勝負欲亂了心,這曲境自然也被汙濁之氣給毀了...


    “秋”入“冬”時,瀛煙因為這曲調太快,一時未轉變過來而讓琴弦崩斷了。


    她坐在席位上,一臉駭然瞪著眼前的箏琴。


    她...她輸了?


    這一局輸了,那她嫁給九皇兄為正妃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瀛煙死死咬著唇,眼底盡是陰冷怨毒。


    她隻要毀了那賤人,就不一定會輸!


    她還有機會...


    雲台上,太後也是一副驚愕的麵孔,“煙兒的琴怎會斷了?”


    這首《四季招》她選的時候卻是帶有幾分偏袒,因為這是煙兒最為熟練的一首曲子,也是彈奏最好的。


    可先不說斷弦這事兒,光憑這曲境,確實不如陸家那位娘子奏的深妙。


    昭帝捋了捋胡須,目露精光,“就算琴弦未斷,也定贏不下這一局!”


    他那小侄女本就性子要強,平日裏看似柔軟,可身在天家豈會如表麵那般簡單。


    若不是能哄著太後開心,他怎會留著她長居宮中!


    再看向殿上的那位陸家娘子,品行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出挑。


    昭帝側目看了瀛棲兩眼,又緩緩看向了瀛夙。


    微不可查地頷首,心裏似有了些打算。


    殿上的陸子虞素手再轉,曼妙的琴音從那柔夷之下傳出來,聽得人心頭一震。


    這《四季招》不是應該彈完了麽,怎麽曲風一變又像是回了“春”時之景?


    這一次的“春”,不是花苞吐豔,也不是細雨朦朧。


    而是透著一股子萬物複蘇的意境。


    梅雪爭雄冬季已過,那花嬌風暖的春娘子便踏著潺潺溪流而來。


    冬的消逝,春的更替。


    四季輪回,生趣蕩漾。


    這一首《四季招》,在她陸家四娘子的琴聲中恰如一幅幅生動之景,在眾人眼簾前展開。


    妙...太妙了...


    一首曲子罷了,竟然讓她給彈活了?!


    尾音顫顫而收,陸子虞最後一勾指尖兒,使得眾人從她編織的夢境中緩緩醒來。


    大殿上停歇了幾息,滿座嘩然。


    無一例外,皆是驚歎瞧著殿中那位嬌豔美人。


    陸家四娘子的閨名,怕是從今日起,便要家喻戶曉了...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能聞幾回!”最先開口出聲的竟是那位靈耳先生。


    靈耳先生的耳廓比常人要大了不少,他這般一出聲,許多大臣官眷自也是認出了他。


    瀛煙郡主年年琴技奪魁,這位先生一句不發,也就敷衍著頷首算是認可罷了。


    可今日,他卻能給予陸家娘子這般高的評價,想來這一局也定是那陸家娘子奪魁了。


    如此算來,那位新貴陸國公府的娘子便...便成了大魁?


    雙技皆得了魁首,便會被奉為“大魁”。


    往年大魁之稱可都屬瀛煙郡主,可今年...


    眾人暗暗去打量瀛煙的神色,隻見其滿麵陰鬱,站起了身子將那斷了弦的箏琴一腳踢在地上。


    瞧動作,似是惱怒極了。


    雲台上的太後見此,微微蹙了眉。


    輸就輸了,可若是輸了風骨,難免被那些官眷揪著說三道四。


    瀛煙這會兒已經全然忘了規矩,她恨陸子虞讓自己當眾丟人現眼,可更恨王若茀傳了不可靠的消息讓自己如此被人羞辱。


    若她知曉陸家小賤人技藝精湛,定當會在這乞巧宴上再做些手段!


    可眼下說什麽都晚了...


    瀛煙這一次望向陸子虞,眸中帶了嗜血的殺意。


    她不要這小賤人身敗名裂,她要她的命!


    陸子虞並未察覺到瀛煙的神色,她朝著那位靈耳先生福了福身子,“先生抬愛了,四娘可受不得如此美譽。”


    她曾經聽聞鳳仙娘子說過,宮中樂坊有位靈耳先生,琴技行雲流水,宛若天籟。


    靈耳先生不再說話,又恢複那般沉默寡言的姿態。


    如此人物已經出聲誇讚了陸家娘子,那這番琴技比試自然也是美嬌娘奪了魁。


    瀛夙端起自己桌案前的茶盞,漫不經心呷了一口。


    他麵容冷傲,可瞧著那飲茶之時的愜意之姿,還是能感覺到這位九皇子今日心情極好。


    棋技的比試倒是簡單隨意了許多,總歸隻有四位娘子登台爭魁。


    小太監將那矮桌箏琴都給撤了,換上兩副棋盤、棋子。


    陸子虞跪坐在蒲團上,眼瞧見那要同自己比試棋技之人的麵容,一時癡楞楞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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