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京中白虎大街。


    一頂戴蘭色轎子從不遠處駛來。


    四個轎夫個頭高大,且腰間還都懸掛著一柄長劍。


    “抓賊,抓賊啊——”一道急匆匆的女聲乍然響起,那聲音說著蹩腳的京中官話,聽著像是個外鄉人。


    這大街上有外鄉人不稀罕,可有個模樣悄豔的外鄉娘子被賊人給搶包袱就有看頭了...


    搶了姑娘家包袱的小賊一頭朝著戴蘭色的轎子奔去,那誠惶誠恐的模樣,恨不得想讓自己再多生出兩條腿來。


    “幫忙啊,快幫我抓著他!”


    小賊身後的女子緊追不舍的跟著,像是那包袱裏有什麽非要不可的東西。


    有熱心腸的百姓幫著來捉賊,可都被人給狡猾溜走了。


    王渝州不耐煩的聲音從轎中傳出,“什麽事兒,怎麽這麽吵鬧?”


    隨行的小廝出聲解釋,“回大人,街上有個毛賊搶了外地來的小娘子包袱。”


    “不必管,趕緊往錢莊去。”


    “是!”


    王渝州闔眼坐在轎中,他一手支著腦袋,一手在腿上輕輕敲打。


    真是人老不中用了,昔日在朝堂上站幾個時辰一點事兒都沒,如今半個時辰撐下來他便是一身毛病。


    又是腦袋發昏,又是腿發脹的...


    街上,那毛賊將搶來的包袱緊緊護在胸前,腦袋不停歇朝著身後轉去,也沒顧得上瞧眼前的轎子。


    “你這小賊快將包袱還我。這可是京城,天子腳下,莫不成還沒了王法?”身後女子已然氣喘籲籲,香汗直流。


    坐在轎中的王渝州微微蹙眉,他冷身朝著身旁小廝吩咐道,“將那毛賊給攔下,好好同他分說分說這京中的規矩!”


    小廝領命,看準了時機,一掌將正朝轎子這兒跑來的毛賊給打翻在地。


    毛賊疼的在地上打滾兒,手中的包袱也順勢鬆開了。


    不過一會兒,追賊的小娘子便也是趕了過來。


    她操著一口地道的蘇南話,聲軟細綿,“你這賊骨頭真是門檻兒精得很哩,知曉我這包袱裏都是重要的東西!”


    小娘子拎起包袱輕撣了撣灰,撫著胸口喘了兩口氣才朝著轎子內謝道,“小女子多謝大人出乎相助。”


    半晌,轎中傳來一道冷笑聲,“這‘英雄救美’的計策本該能成的,可偏巧你最後一句漏了餡兒。”


    模樣悄嫩的小娘子一臉訝然困惑,“什麽露餡兒?”


    大掌撩開帷裳,一道身軀凜凜的人影從轎中而出。


    王渝州陰冷望著那小娘子,雙目寒光熠熠,似是能把人心給瞧透徹了,“怎麽,你背後的主子沒教過你如何用美人計?”


    他不給眼前妙齡女子張口反駁的機會,冷聲又是逼問道,“這轎子上,也沒寫著我是做官的,可你道謝時竟稱呼我為大人,若不是早就知曉我的身份,怎會無意中將‘大人’二字脫口而出?”


    妙齡女子半睜著杏眼,眼中盡是迷茫朦朧之色,“家裏人交代過,說來京中瞧見大街上坐轎的都得稱大人...”


    王渝州能信了才有鬼。


    他眯眼笑哂,“你這手段日日都有人用。不管是受人之托,還是想入權貴名府,站在本相跟前兒,還是趁早把這那花花腸子給收起來!”


    妙齡女子微微蹙眉,可並未多說些什麽。


    她伸手在包袱裏摸索東西,王渝州誤以為她的刺客,正打算拿出凶器朝自己襲來。


    “來人,將她給本相拿下!”


    話音剛一擲地,妙齡女子便是從自己包袱中掏出來一塊兒火燒般大小的茶餅,“大人幫小女子追回了包袱,雖對我帶有幾分偏見,可一番好意牡丹還是心領了。”


    她將茶餅遞給一旁的小廝,“這是我家鄉的龍井茶。牡丹這次來京也就隻拿了一塊兒,既然大人待我有恩,這小小茶餅就算是牡丹一點兒心意吧。”


    小廝打量著眼前這位名為牡丹的娘子,一襲素衣羅裙,佩著簡單樣式兒的金釵,衣容得體規矩,瞧著像是個普通人家的閨秀。


    “相爺,這...”小廝為難看了眼遞在自己眼前的茶餅,不知道該接,還是不該接。


    “不過是攔個小賊罷了,還需要牽扯上心意?再說一會兒,怕是這位姑娘要發現銀子跑丟了,今日沒個地方去住,想跟著本相回府吧?”


    王渝州冷冷嗤了一聲,“這計策來來去去,也就這麽些花樣?”


    牡丹輕咬著朱唇,麵上多少有些委屈之色,“銀子我貼身藏著呐,倒是不必讓大人操心。”眼瞧著小廝不打算接自己手中的東西,隻好又把茶餅給揣入了包袱中,“你們京中人真是難對付,猜來算去有什麽意思?”


    說罷,便是頭也不回就轉身離去。


    這下子,倒是讓王渝州有些摸不著頭腦。


    難不成,那小姑娘是情真意切想要同自己道謝,並非是藏著什麽齷齪事兒來的?


    王渝州沉眼望著那愈行愈遠的窈窕身影,頭一遭覺得自己有些算錯了人心...


    牡丹抱著自己手中的包袱走進不遠處的一家客棧。


    剛進了房門,便是有一道稚嫩的女聲傳來,“牡丹姐姐,梔子有一事不明白!”


    牡丹闔上房門,自徑走到桌旁給自己斟了盞茶,“你是想問我為何不趁熱打鐵,反倒突然就收手了?”


    梔子點頭如搗蒜。


    “師傅說過,這男人都是征服欲極強的,你若處處被他牽著鼻子走,過不了些時日便覺得你無趣。要想引得一人心肝兒時時掛念著你,就得不能讓他看透了你的路數。”


    牡丹坐在凳子上,愜意掐著茶盞冷笑又道,“這就好比喂魚,頭一天讓魚嚐嚐鮮,過幾日就將它們給餓著,等它們徹底撐不住時,再趁機撒了一把魚食把它們給喂飽...”


    梔子催促急聲道,“然後呐?”


    “然後這魚就貪婪了,日日夜夜都得守在岸邊兒等我去喂!”


    “這倒也是稀奇有趣了。”


    “不過本娘子可不是來喂魚的,而是來殺魚的...”


    牡丹說這句話時,那明豔如皎珠的眸子蕩漾著刮骨難言的恨意。


    繁華盛京,她又回來了!


    那些該報的仇,該算的賬,總要清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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