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計就計?


    魏峒聽見這四個字不由一愣。


    瀛夙走至他身旁,抬手先把人給扶了起來,後又低聲將自己的打算漫道而出。


    一席話聽完,魏峒忍不住雙目圓睜,一副心服口服的模樣望著眼前身修如竹的男子。


    那運籌帷幄的計謀,世間恐怕再無兒郎可想得出來。


    送走了魏峒,瀛夙撩袍正身坐在將軍椅上。


    不得不說,魏峒的到來卻是能讓他的計策更顯得無綻可破。曾經他還思疑這一計能不能騙過瀛棲,如今算是有個十成的把握。


    這出戲一旦唱開了,京中那群狼子野心之徒定然是要爭個你死我活。


    隻是,他心疼自家嬌娘...


    雖然離京之前,他多次提醒讓她相信自己,可事態若出,難說那分冷靜能不能持住。


    瀛夙疲憊揉了揉眉心。


    他待旁事從來都是幹脆利落,絲毫不手軟,哪有現在這等無計可施的模樣。也隻有對她虞嬌嬌的時候,那是百般無奈,瞻前顧後。


    說吧,他算是把她扯進這混沌局中,不得安寧。


    不說,又是怕事發之後,那可憐人兒香淚滾滾...


    “爺,這是京中送來的東西。”茯筠眉開眼笑著從外頭走進來,他懷裏還抱著一個軟溜溜的包袱。


    瀛夙抬眼看過去,剛瞧見包袱上那結扣的花樣,便忍不住從椅上站起了身子。


    他伸手將茯筠懷裏的包袱拿了出來,聲音冷冽不悅,“以後不準將這東西抱在懷裏!”


    茯筠似如聞見了一股子酸醋味兒,趕緊點頭如搗蒜。


    看樣子,不必他多說,這位爺已經認出手裏的包袱是誰送來的。


    瀛夙將手中的包袱擱置在桌案上,正欲解扣,瞥見茯筠還傻不愣登杵在原地。


    他俊眉一蹙,更冷三分,“還有事兒?”


    茯筠一激靈,忙是手足無措著搖頭擺手,“沒...沒事兒了...”他趕緊轉身一溜煙竄了個沒影兒,過會兒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訕訕將腦袋一半露在帳子外,“爺,最近怎麽沒瞧見墨崖?”


    這事兒揣在他心裏已久,隻不過今日才好意思去問。


    墨崖那廝自從來了南疆,這人就如同蒸發似的,再也沒瞧見過一麵。


    茯筠見自家爺整日也沒提什麽,可他不知為何,竟有些擔憂那黑臉閻王。


    離京之前,他費了好大功夫才將墨崖的臉給醫治好了。


    不得不承認,那張臉治好之後,確實俊朗不凡,英氣可餐...


    難不成,墨崖仗著臉被醫治好了便就去風花雪月,勾搭人家姑娘?


    想到此,茯筠氣呼呼鼓起了腮幫子。


    瀛夙捂著包袱裏露出的一小塊兒海棠緞子肚兜,眼風淩厲似劍朝著茯筠掃了過去。


    他言簡意賅,隻道出一字,“滾!”


    茯筠肩膀一哆嗦,趕緊灰頭土臉縮著脖子滾遠了。


    奇了怪,自家爺怎麽發這麽大的火?難不成那包袱裏有炮仗...


    待帳外總算靜了下來,瀛夙才背身擋在桌案旁,將那小巧的包袱徹底解開。


    香豔豔的海棠肚兜被他指尖兒勾挑起來。


    肚兜上,還殘留著淡淡荼蕪香的氣味兒。


    應該是貼身穿過沒洗的...


    瀛夙喉嚨發幹,執起桌旁的茶盞往嘴中灌了一口。


    渾身的燥意根本壓不下去。


    那海棠嬌的肚兜上似乎正被火燒著,灼著。


    滾燙的溫度從滑溜溜的緞子上湧入他指尖兒,在從指尖兒蔓延開,順勢將他半個月來對她的思念、牽掛焚燒至更烈。


    這磨人精,隔著千裏都不老實,竟然膽子大到用這法子來撩他?


    瀛夙俊麵微微泛紅。


    他沒將指尖的豔物重新擱進包袱裏,反倒是小心收入了懷中。


    那包袱裏頭還有一個鼓囊囊的套包,用細軟的綢緞裹著。拎著有些沉甸甸的,還有些硌手。


    套包花結之處,塞著一封信。


    瀛夙抽出那封信,柔中帶急將信攤開。


    那上頭,盡是寫著羞人的話...


    不是說今日穿了什麽樣式的小衣,就是說盤了多少次手串,又從畫冊中學了什麽花樣。


    總之就沒一句正經的話...


    不過也是,正經人誰給人家兒郎千裏送肚兜?


    這般做法,甚是“虞嬌嬌。”


    大膽,露骨。


    一紙信封裏,足足塞了七八頁的信。


    信中,對京中局勢隻字未提,全然袒露的都是女兒家的綿綿情意。


    瀛夙一個字一個字地看,生怕不小心漏下了什麽。


    寫這多字,她倒是不嫌手疼。


    翻到最後一頁時,瀛夙神色倏然有些動容。


    “帶等春時,盼君紅衣白駒,伴雁雙雙從南歸。”


    紅衣,大雁。


    瀛夙放下手裏的書信,他眉眼溫溫望著那小巧的套包。


    修長的玉指緩緩將結扣挑開,好似在拆著什麽最為寶貴的物件兒。


    入眼,是一捧嫣紅。


    瀛夙將套包裏的東西給抖落開來,竟沒想到會是一襲給兒郎穿的紅袍嫁衣。


    那紅袍料子極為罕見,應該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尋來的。袍上領口,繡著最為繁複的纏枝合歡紋,繡工算不上精湛,有些地方細看,還能發現走錯了針,花樣不齊。


    瀛夙不必推敲,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自家嬌人兒親手繡製的。


    清雋似玉的麵龐,心疼難掩...


    京中一連好幾日都下了大雪,滿宮的屋脊飛簷都籠著厚厚的一層白,好似鋪了棉絮。


    鳳霞宮,王皇後捧著手爐疲憊倚在床榻上,鳳眼微闔,似是睡著了。


    梅英推開折子門進屋,身上攜了些風雪。


    她用幹帕子將身上的雪水給撣了撣,邁步急急走至王皇後身旁低聲細語道,“右相府這幾日麵上太平的很,可背地裏有不少官僚進進出出。”


    “他沒派人去打聽釗兒的身份?”王皇後闔著眼輕問,捧著手爐的掌心緊緊收縮,手背上的青筋繃如山脈。


    梅英頓了半晌才道,“右相似乎根本不曾懷疑過二皇子的身世,他這幾都忙著——”


    話還沒說完,王皇後掌心的手爐便是用力砸在地上。


    “不曾懷疑?他疑心病那般重,竟然會對釗兒身世深信不疑?這簡直可悲可笑!”王皇後明明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可鳳目睜開之際,卻還是流露出一刹悲涼。


    那男人定是把釗兒當成自己要陷害他的工具罷了,他覺得自己為了權欲會不惜一切毀了他,故而根本沒想過懷疑。


    好!


    他王渝州一如當年那般,薄情的很呐。


    看來她昔日苦苦哀求的詛咒,還是被老天給聽見了,也靈驗了...


    那老東西最是重子,自己偏就要讓他的孩子認別人為父。


    等到他臨死之時,她在將這秘密道出,讓那畜生到陰曹地府裏再悔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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