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這幾日觀察,從齒衄、鼻衄、高熱、骨痛等症狀,可知夏荷小姐所患正是不治絕症,血虛。”


    安道穀邊說邊注意著周莫的神色。


    果然,周莫聽了這話,眼神微渙,有些愣了。


    半晌,才問:“她還能活多久?”


    “不久了,多則一年,少則一月罷。”


    “一年?一月?”


    周莫將這兩詞在舌尖轉了半天。


    又問:“怎麽相差這麽多?”


    “若夏荷小姐願意服藥、靜心休養,自能將這病緩上一緩;”


    “若再有好藥、靈藥、名藥、奇藥,一年之外再活一年也有可能;”


    “可偏偏她一心求死,一口湯藥也不肯吃,因此隻怕撐不過一個月了。”


    “那還等什麽?”


    未等周莫開口,站在下首的第一十七隊小隊長胡迪就搶著開口。


    “殿下,這個女刺客是最有可能知道火藥情報的,可不能讓她屁都不放一個就死了。”


    “火藥有多厲害您也看到了,您看那郭顯仁!”


    “底下就一個副將,帶著一幫府兵流民,就是因為有火藥,愣是守住了昭陽府。”


    “他炸死了我們那麽多的弟兄,這口氣末將是真咽不下去!”


    “末將以為,就該趁著那夏荷還有一口氣,趕緊地把十大酷刑都用上去!”


    “把那火藥的製造方法問出來,咱也做幾個把郭顯仁炸回他姥姥家去!”


    胡迪憤憤不平地進言。


    周莫越發地沉著了一張臉。


    安道穀就在心裏暗暗地為胡迪捏了一把汗。


    依他活了這大半輩子的眼光來看,殿下他對那夏荷小姐有點不一般。


    用刑?


    嗬嗬,要是舍得用刑,剛才他拐彎抹角地說需要好藥、靈藥、名藥、奇藥的時候,殿下怎麽不嗬斥他?


    果然,就聽周莫怒罵:“蠢材!”


    “周沈慎從沛寧府傳回來的信你沒看是不是?”


    “他沒審過那個刺客嗎?審出來什麽了?”


    “人家一通胡說、挑撥離間,完了跳下鱷池就要尋死。”


    “你給這樣的人用刑?”


    “人家正巴不得你給她用刑,人家一心求死!”


    “她要在死之前再來次胡說八道,你說你是信好還不是不信好?”


    “……”胡迪低下頭去:“殿下息怒,末將這個提議不好。”


    周莫煩悶得捏起了自己的鬢角。


    “安軍醫,你需要什麽好藥、靈藥、名藥、奇藥盡管說,本王讓人回宮去取。”


    安道穀立刻應是,一點兒也不意外的。


    胡迪就看不懂了,一臉懵逼看著周莫。


    周莫抿了口茶,似是而非地解釋了一句。


    “這個女刺客掌握著火藥的情報,太重要了,絕對不能死。”


    胡迪似懂非懂地點頭,忽然不知想哪去了,雙眼一亮看著周莫。


    “原來殿下您千辛萬苦吊著她的命,是有妙法能從她口中套出情報啊。”


    周莫:“……”


    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攻心吧。”


    周莫慢吞吞喝了三杯茶,終於才說了這麽一句話。


    .


    於是,成雪融那兒清淨了。


    往日裏一天要跑好幾趟的安道穀忽然不來了,害得成雪融準備好的忽然暈倒戲也沒法演了。


    不過一天兩碗的湯藥和一天三頓的藥膳倒是沒少。


    成雪融和李鉞鉞苦中作樂、樂嗬了兩天。


    第三天,來了一隊兵。


    他們在院子裏扔下一袋米、一籃子白菜、一塊臘肉;


    然後衝進內間抓了李鉞鉞出來,拿出繩索就要捆她;


    李鉞鉞拳打腳踢地反抗,奈何對方人多,很快她就被捆成了粽子。


    被攔在外圍無法靠近的成雪融急聲問怎麽回事。


    帶頭的士兵極是詳細地答道:“建元軍突遭疾病襲擊,軍中士兵上吐下瀉,死了不少人,殿下帶著安軍醫、押著府城裏最後的存糧去沛寧府了。臨走前讓我們來把李鉞鉞送去洗衣房,至於你,你病懨懨的也伺候不了人,就在這兒自生自滅吧。”


    李鉞鉞一聽洗衣房三個字,臉又青了。


    成雪融立刻喊:“鉞鉞!”


    李鉞鉞睜著一雙無助淚眼看過來。


    成雪融對她搖頭,語重心長。


    “沒事的,別怕。記住,忍辱負重,保命第一。相信姐姐,不會有事的。”


    對周莫而言,李鉞鉞本身並沒有價值;


    隻是因為自己和李鉞鉞姐妹相稱、互相扶持,周莫才會動那用李鉞鉞來逼自己的陰損心思。


    可若要通過淩辱李鉞鉞來逼自己招供,此刻就應該把自己也一起抓走。


    還有什麽能比讓自己親眼看著李鉞鉞受辱更能打擊她心理防線的呢?


    可周莫沒有。


    因此可知,他帶走李鉞鉞隻是為了單獨幽禁自己而已。


    李鉞鉞這一去,少不得要吃些苦頭;


    卻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可能去洗衣房那種齷蹉地方受糟踐。


    周莫不是笨蛋,十個兵無緣無故地折了,故技重施或稱重蹈覆轍這種事他不會做。


    接下來他定然有所動作。


    那麽,在從她這裏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之前,李鉞鉞那張他所知的唯一王牌,他不會動。


    因此,成雪融斷定李鉞鉞不會有事。


    當然,李鉞鉞並沒領悟到這些,她一臉絕望地讓士兵給押走了。


    然後院門被鎖了,燒融的鐵汁把鎖眼灌死了。


    從此,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成雪融一個人。


    她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睡覺。


    又一個人做飯,一個人睡覺。


    每頓都是稀飯、臘肉和白菜。


    成雪融做得沒滋沒味、吃得味同嚼蠟。


    但死容易、餓難扛,她就這麽一天三頓地堅持了下來。


    這一天,她吃了晚飯,蹲在院子裏的井邊洗碗。


    洗完了站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暈倒。


    手裏的碗摔了,倉促間她伸手一扶,以為扶住了井沿。


    閉著眼喃喃:“壞了,最後一個碗都讓我打碎了,明天開始就隻能抱著鍋直接喝了。”


    這時,她耳邊響起一個醇厚的聲音。


    含著笑在問她:“抱著鍋喝粥不怕燙嘴麽?要不要我給你送個碗來?”


    成雪融一驚,立刻睜開眼。


    原來,她扶住的不是井沿,而是一個男子的手臂。


    她掙紮著離開了那男子的懷抱,扶著井沿抬頭看去,又是一驚。


    竟是周莫。


    她心想,你總算來了!


    “周莫?你來幹什麽?要殺要剮、放馬過來,要是不來、趕緊滾蛋!”


    那男子挑眉笑著,摸著自己的臉。


    “不錯,每個人都將我認作了殿下,我真不錯。”


    成雪融一愣。


    她細細一看,悚然發現他竟真不是周莫。


    五官固然相似,但細節上有很多不同,而最不同當數氣質。


    同樣是笑,周莫的笑總是帶著邪氣、暴戾;


    而眼前這個人,輕佻、風流,微揚的嘴角帶著些似有若無的自嘲與苦澀;


    並不似周莫那般讓人覺得恐怖。


    但成雪融既然學了易容術,多看幾眼,最終也就確定了眼前這個人就是周莫。


    不過是在五官上做一些微小的變化而已。


    相比於化妝,其實是周莫對自己氣質的改變這一招顯得更加出色。


    成雪融立刻就猜到周莫要給她擺什麽計了。


    於是將計就計,配合地做出一臉疑惑、驚訝的表情。


    “你……不是周莫?你是誰?是……周堯國的五殿下、六殿下?”


    “我哪有那麽好的出身啊,還能做殿下?”周莫輕歎著。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放牛娃。”


    “有一天在路上走著,殿下騎著馬經過,看到了我,就把我帶回了府,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練功習武。”


    “哦,還找了人來,在我眼皮上劃了兩道口子,把我小小一雙眼給開得大大的。”


    “嗯,你看看,是不是大眼睛好看一點?”


    成雪融用一臉被雷劈了的表情看著周莫。


    這個反應出自內心,不含水分,她是真的讓周莫給驚著了。


    不管是她百聞裏的桀王,還是她一見過的桀王;


    抑或是那個把她扔進洗衣房、將她軟禁在院裏、說要讓她自生自滅的桀王;


    都不應該具備這樣的一麵。


    陽光、爽朗、話嘮、接地氣。


    她真的驚悚啊,若有所思摸著自己的臉,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


    “我明白了,周莫果然狡猾啊,原來你是周莫的走狗。”


    周莫臉上笑容一垮。


    “才不是!”


    他撇嘴、輕哼、扭頭,答。


    成雪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啊,桀王殿下啊,你這個娘們唧唧的做派我有點接受不了啊。


    成雪融一邊在心裏努力地消化著周莫的變化,一邊用平淡得能噎死人的語氣懟他。


    “替身不就是走狗。”


    周莫:“……”


    “其實當替身也沒什麽不好啊。”


    成雪融忽然擺出憂傷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勢,放空了眼神,壓著聲音,顯得虛無縹緲。


    “要不是你這張臉,你到現在還是一個放牛娃。”


    “能讀書寫字?”


    “能練功習武?”


    “能穿這麽好看的衣服?”


    “能吃那麽多好吃的東西?”


    周莫問:“所以,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去做了大成公主的替身?”


    “你知道我?”


    “我當然知道啊。”


    “你和我一樣,因為長了一張跟別人一模一樣的臉,從此就被逼著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當然,你比我慘,你快要死了,死之前還被關在這裏,孤零零地等死。”


    成雪融問:“既然你知道我是被關在這裏等死的,那你還來幹什麽?”


    “我來看看你啊。”


    “我們是同一類人,你是我這十幾年來第一個遇到的跟我同類的人。”


    “我當然好奇了,從知道你的那天開始我就想著能來看看你,但殿下沒說,我也不敢。”


    “這不,殿下不是去了沛寧府嗎?所以我就來了。”


    成雪融似乎很有感觸:“這叫……同是天涯淪落人,那麽,相逢何必曾相識……”


    轉過頭來問周莫:“你還記得你的名字嗎?你叫什麽?”


    周莫此來準備充分。


    那什麽鄉土氣息濃鬱的名字比如阿呆、狗蛋、鐵頭他肚裏已經裝了一大堆。


    就等著需要時說出來取信成雪融。


    誰知成雪融問完了,並不給他時間回答。


    噗嗤一笑。


    “哈士奇,以後我叫你哈士奇,好不好?”


    ------題外話------


    桀王殿下變狗了。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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