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禦書房內,一身明黃色蟒袍的南幽天子正微微蹙眉,右手邊放著一杯正冒著熱氣的濃茶。


    擺在他麵前的是一份暗報。


    他的麵前跪著兩名大內暗衛。此刻低頭看著冰冷的地麵,大氣不敢出。


    皇帝端起茶放在嘴邊,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重重的放下。


    “辰王可知自己的糧草跟援兵被扣押?”男人的聲音低緩有力,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情緒。


    其中一個暗衛搖頭:“辰王殿下並不知,墨副將派了五人向京都求救,都被人在半路截殺,您說過,辰王被發配期間,沒有召喚不得離開荒州半路,辰王一直在荒州安分守己。”


    那一杯滾燙的濃茶被重重扔在了地上。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震怒。


    北漠被簫星辰率領三千將士擊退的消息傳回了京都。


    這時候皇帝手下的暗衛卻查出他兒子在邊疆彈盡糧絕的消息是有人故意為之。


    辰王在他心中並不是莽撞之人,這次顯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擊退了胡人,傳回好消息。


    萬一要是沒有,直接戰死沙場呢。


    “濰城那邊情況如何?”皇帝陰沉著一張臉。


    “慕涼殷將軍率領十萬將士血戰兩天一夜,將東涼首領斬殺,他們軍心潰散,已經退兵。”暗衛如實稟告。


    皇帝聞言卻冷哼一聲:“南幽開國以來,一直風平浪靜,這些侏儒小國竟妄想南幽的土地,此事蹊蹺,你們二人前去探查一番,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為之。”


    “是。”兩人應了一聲,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真是沒一件讓自己省心的事情。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蘇九躬身進來來到皇帝的身邊:“皇上,是不是頭疼又犯了?”


    說著靈巧幫忙按著穴位。


    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桌上的暗報,三皇子的事情,在皇帝心中一直是個禁忌。


    就算他跟了皇上十多年的老人了,也是不敢輕易發言的。


    沒有人知道皇帝對這個皇子的真正態度。


    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見皇帝的眉眼舒展開來,蘇九小聲的開口:“皇上,皇後娘娘給你送來參湯,知道您在議事,已經在偏殿候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皇帝猛地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隨意的將暗報塞在了奏折下麵。


    “讓皇後進來。”


    蘇九應了一聲,躬身退了下去。


    來到偏殿,他笑著對裏麵的人行了一禮:“奴家見過皇後娘娘,皇上叫您過去。”


    隻見上方軟塌之上端莊大方的坐著一名雍容華貴的女子,正是當今皇後。


    今日為了見皇上,她特意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


    聞言,她輕輕睜開眼睛,笑看著蘇九:“從皇上是東宮太子的時候,你就陪在皇上身邊,誰都知道蘇公公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本宮剛剛聽見禦書房似乎有摔東西的聲音,不知道什麽事讓皇上發那麽大的火?”


    蘇九搖了搖頭:“奴才剛剛在外麵守著呢,並不知道什麽事,皇後娘娘此話嚴重了。”


    皇後臉色一沉,不再說話,提著裙擺去了禦書房。


    “臣妾見過皇上。這是臣妾前後熬製的參湯,皇上最近公務繁忙,聽人說一直忙到了深夜,身體重要,可不能累壞了。”說著她將一碗溫熱的參湯端了過去。


    皇帝抬頭掃了一眼參湯:“朕乃是一國之主,為國事繁忙應當的,參湯放下吧,朕等下便喝,皇後辛苦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瞧正主一眼。


    皇後見皇上這般,咬碎了一口銀牙,垂眼遮去那些不該有的情緒,抬頭猶豫了片刻,並沒有立刻離去的意思。


    皇帝批閱奏折的一頓,再次抬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染上一絲不悅:“皇後還有事?”


    聞言,皇後深呼吸一口氣,每次都是這種態度,似乎自己多待一分一秒他都嫌棄一般。


    咬緊後牙槽,將那股幾乎要呼之欲出的情緒壓了下去:“皇上,臣妾今日前來是有一事要詢問皇上,昨兒羽兒進宮和臣妾閑聊的時候,說起了他的哥哥,臣妾算算日子,已經到了五年之期,羽兒十分想念他的弟弟,這不求著臣妾來給他的父皇說說,什麽時候能將辰兒接回來?”


    她是一國之母,當然要展現出自己的大方,懂事,盡管她十分不情願。


    這可能是和皇上重修舊好的絕佳機會。她願意惡心惡心自己。


    皇帝聞言,正兒八經的抬頭瞧了一眼皇後,他其實比任何人都知道,已經到了期限。


    這件事無人提起,他就是想,也沒有理由突然提起。


    但是,此事是從皇後中口說出,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皇後是真的想辰兒回來?朕覺得他在荒州挺好的。要是天天出現在朕的眼前,倒是厭煩。”皇帝冷哼一聲。


    皇後的臉上的神情差點龜裂,聽皇上這口氣,倒是她巴不得辰王回來一樣。


    “皇上說笑了,辰兒乖巧懂事,聞言荒州天氣寒冷,吃穿用度是最差的,去那樣的地方實在是委屈他了。”皇後低垂著眉眼,眼底有著深深地厭惡,嘴上卻要說著最漂亮的話。


    皇上站起身,繞過書案來到皇後身邊,將她扶了起來:“皇後宅心仁厚,一個不懂事的皇子卻讓你如此為他求情,當賞,看在你的麵子上,蘇九傳話下去,讓那個逆子自己滾回來吧。”


    皇後再抬頭的時候,眼神變得嫵媚情深,一臉嬌嗔的看著眼前人:“皇上說的哪裏話,臣妾隻想著為您分憂一二才是。今晚...”


    “蘇九,前段時間進貢了一株深海紅珊瑚給皇後院子送過去,皇後一路勞累,抬一頂轎子過來好生送皇後回去。”還沒等皇後說完,皇上大掌一揮便打斷了她的話,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蘇九很有眼力勁,立馬湊了過來:“奴才恭送皇後娘娘回宮。”


    皇後咬著下唇福了福身子:“臣妾謝皇上體恤。”


    說完便跟著蘇九出去了。


    出了禦書房她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明顯被皇上氣的不輕。


    皇後主動要皇上接回三皇子的消息,很快便在後宮傳遍了。


    很多人都表示看不懂皇後這步棋,誰不知道皇後生下的二皇子跟三皇子是死對頭。


    先皇後生下的大皇子謀逆一案,是整個皇宮的禁忌。曾經受到牽連的人要回來了,沉寂了五年的皇宮,應該很快要熱鬧起來了。


    回到長樂宮的皇後娘娘,並沒有表麵那樣宅心仁厚,將自己關在屋裏,摔碎了一屋子的瓶瓶罐罐。


    荒州。


    蘇九命人前來接辰王回去,他為人圓滑,雖然皇上說讓簫星辰滾回去,在他看來,都是氣話。


    他理解的是,皇上覺得順著這個台階下,太沒有麵子了,所以惡心中傷自己的兒子。


    “辰王殿下,奴才是奉皇上口諭接您回去的。”蘇九派出去的是僅次於自己的大內公公。


    簫星辰沉著一張臉坐在桌上,慢悠悠的將杯中的果酒喝了下去。


    這些都是那個人送來的。


    “公公先回去吧,本王隨後就到,不要說得這麽好聽,他不應該是氣急敗壞的叫我滾回去嗎?”簫星辰皮笑肉不笑的諷刺道。


    蘇顯無奈的擦了擦額頭的虛汗,這兩人果然是親父子啊。


    “辰王殿下說的哪裏話,皇帝陛下根本沒有那麽說,既然這樣,咱家就先回去複命,殿下收拾收拾便回去吧,這兒天寒地凍的,能少待一天是一天。”蘇顯笑著打了一個太極,這裏實在是太冷了,他瞧著這殿下並未受傷,心裏安分的不少,他要趕著回去傳達好消息了。


    看著這公公一分鍾都不想多待的樣子,嚴西洲搓了搓手:“這宮裏麵出來的公公都不一樣,長得細皮嫩肉的,似乎很嫌棄這裏啊,咱們尊貴的三皇子殿下,準備什麽時候動身?皇帝聽說自己的寶貝兒子被人算計,聽說很生氣,你回去的時候,是不是應該給他準備一份禮物?”


    簫星辰目光落在裝果酒的瓶子上,心情很微妙:“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筆賬,你給我記住了,將我瞞在鼓裏,我還真以為你要出去拚命,誰知道你是故意做給你父皇看的?挺有心機的啊。”嚴西洲很生氣,他療傷的時候聽辰逸說漏嘴了,他們其實並未彈盡糧絕,偶然間知道大內暗衛一直監視這邊,簫星辰便想著好好算計一下慕涼殷。


    他這個兒子,雖然是個不受寵的,好歹也是龍子。


    那條臭龍知道有人想弄死自己的子嗣,要是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簫星辰就決定這輩子都不回京都了。


    這件事是突然決定,為了逼真,自然就瞞著嚴西洲跟墨蓮等人。


    一開始知道那個蠢貨出手相助的時候,簫星辰的心還是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


    自從看了那封信,他每天都陰沉著一張臉。


    “就算我沒有故意,難道會把你餓死?”簫星辰陰測測的看著嚴西洲。


    嚴西洲偏過頭不去看他,不管有沒有吃的,欺騙了他,他心裏不爽快,有情緒了。


    一鼓作氣來到馬廄,挑了一批健碩的馬,嚴西洲翻身上馬,看都沒有看城樓的方向一眼,直接出城往西邊而去。


    墨蓮看了一會兒,有些不安的來到簫星辰身邊:“殿下,嚴公子去了西北方向,那邊都是毒障啊,他不會出事吧。”


    “聒噪無趣之人,死了最好。”簫星辰騰地一下站起來,滿臉嫌棄的丟下這句話,朝自己的房間而去。


    半句未提回京之事。


    在京都各地,簫星辰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勇猛行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幾乎是家喻戶曉。


    甚至還有人編了話本子,茶樓裏麵的說書先生,繪聲繪色說的十分傳神。


    原先辰王殿下是原太子殿下的跟班,平平無奇,沒有什麽傳奇故事。世人隻知他容顏絕世,性格沉默寡言,在坊間,膽子大的悄悄稱他為冰美人。


    現在卻給他冠上戰神的頭銜。


    西北。


    奔波了一天一夜的嚴西洲最後暈倒在毒障中,被正在巡視的胡適救下。


    當他醒來的時候,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一般。腦袋也暈乎乎的。


    “咳咳..咳..”喉嚨傳來一陣瘙癢。讓他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墨蓮聽到聲音,一臉驚喜的湊到了床邊,將一杯溫水遞了過去:“嚴公子你醒了?”


    嚴西洲灌了一口水,坐起身子,看見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針孔,看著十分的嚇人。


    “我..這是什麽情況?”他有些懵。


    墨蓮笑著道:“我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想問你呢,你被送回來的時候身上纏著紗布,臉色鐵青,身上塞了一張紙條,說已經解毒了,以後不想丟了小命,就不要亂闖禁地。”


    簫星辰轉過身,走了過來瞧了他一眼:“沒出息。”


    丟下這句話便直接離開了。


    嚴西洲一拳打在被子上:“簫星辰你什麽意思?我怎麽就沒有出息了?你給我說清楚?”


    “嚴公子你還是省省力氣吧,已經昏迷一天了,您消失了兩天兩夜,殿下要回京的事情你也知道,這不是一直等你嗎?殿下最近心情欠佳,您就不要計較了。”墨蓮十分無奈的勸阻著,這兩人一見麵就互掐,原本沉默寡言的辰王殿下不知道怎麽了,隨便兩句話,就能激起眼前這位的怒火。


    他派人去西邊查過了,那邊的毒障並未解除。為了安全起見,並不敢貿然進去,放了一條狗進去,給它身上拴著繩子,走了大概兩百米的位置,那條狗便不行了。


    由此判斷,毒性仿佛比以前更厲害了。


    三年前,荒州城開了一家良心玉店,偶然一次,他發現夜呆呆身邊的胡適進了這家玉店,待了一天才出來。


    今日,他直接來到良心玉店。


    “客官,想要點什麽?”小二恭恭敬敬的詢問著。


    簫星辰掃了一眼店裏麵的各種玉器,上等好玉裝在精致的盒子裏麵,平鋪在毛毯上的玉卻是什麽玉都有。


    有些甚至還是假貨。


    “叫你們掌櫃的出來”簫星辰單手負後,目光落在一根玉簪上。


    掌櫃的從二樓下來:“這位客官,看上了什麽?”


    簫星辰的目光卻落在二樓。


    掌櫃的順著他的目光瞧了一眼:“客官,樓上的貴賓雅閣還在修繕,下個月就能完善,有些好玩的玩意兒會放上去。”


    “怎麽聯係你的幕後老板?”簫星辰看著他臉上的笑意,冷不丁來了這樣一句。


    掌櫃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須:“這位客官說笑了,這就是這家店鋪的幕後老板,您有什麽事就對我說吧,上品玉都在店中,您看上哪一個?看您生的俊俏,可以給您便宜一二。您看上這裏的東西,證明咱們很有緣分。”


    這一席話聽上去十分真誠,從善如流。


    簫星辰卻感覺到,此人臉上的笑意不似開始那般,多了一絲戒備。


    小二腳步輕盈,虎口處有一塊繭巴,表麵上看著在擦桌子,卻偷偷呈防禦攻擊的姿勢。


    掌櫃的談笑間看不出破綻,他腰間這根粗腰帶卻不一般,要是自己沒有看錯,裏麵應該藏著一柄軟劍。


    “不叫夜呆呆出來也行,把胡適叫過來,我有話給他說。”簫星辰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實在是懶得跟這些人虛與委蛇。


    聽到自己幕後老板的名字,小二不動聲色的去關上門,抽出藏在門口的長刀:“你到底是什麽人?有何目的?”


    掌櫃的卻示意小二把刀放下,笑吟吟的看著簫星辰:“這位公子想必是認識咱們主子,主子現在不在這裏,公子明日這個時辰再來吧。”


    簫星辰聞言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小二插回自己的刀,不解的看著掌櫃的:“此人來者不善,你為什麽要答應他?要是給主子惹上麻煩怎麽辦?”


    “首領上次來不是提了兩句,想必說的就是此人。”掌櫃的一臉正色。


    胡適上次來的時候提過城裏麵有兩位公子,是自家主子的朋友,要是來店鋪須好生招待。


    次日。


    簫星辰準時來到良心玉店。


    掌櫃的將他帶到後院便離開了。


    胡適從暗處閃身出來:“辰王殿下,是否是確定了啟程日期?”


    簫星辰抬眼狀似無意朝他的身後掃了一眼,自己親自找上門來了,她居然不來?


    “我並未答應她的條件。”簫星辰一甩長袖,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胡適聞言,沒有立刻回答,端起茶壺,給簫星辰倒了一杯茶。


    “我家姑娘早已經料到,她已經率先一步去了京都。”胡適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


    簫星辰抬起頭,目光灼灼的落在了胡適的臉上:“什麽時候走的?”


    該死的,到底有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胡適笑了一下:“這就不方便透露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辰王殿下請自便。”


    話音剛剛落下,胡適便縱身一躍從院牆的方向離開。


    看著眼前這杯茶,簫星辰盯著看了很久。最終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這裏。


    不遠處的一處樁子內,夜呆呆聽了胡適的報告,笑得眉眼彎彎:“那他當時什麽表情?哼,給他那麽多好處,竟然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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