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沒有第一時間跟媽媽說明去了哪裏。經過早戀緋聞,《初雪的約會》一時間紅遍大江南北。這個時候,賀琛知道,此時無聲勝有聲吧。


    正值高二,能說什麽呢?解釋,我們沒有早戀嗎?盡管事實如此,盡管媽媽也會相信那是真的,但是,誰又看不出賀琛的用心呢?所以,一切都無須解釋,可以選擇不說,但掩耳盜鈴的事,賀琛絕不會做。


    收起手機,賀琛抬頭看麵前的房子。這是位於縣城較偏僻的位置,一棟三層的民居樓。星星點點的燈火,說明著這裏的居住率。賀琛對照著單元門,走到201的門口,抬起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才像鼓足勇氣似的敲了下去。


    “咚咚咚”這三下敲的十分小心,生怕過於響亮的敲門聲驚嚇到了林歆。可是,片刻之後並無人應。


    於是,又是小心翼翼的三聲“咚咚咚”。


    就是這樣的頻率,就是這樣的力度,在賀琛第三次敲門後,門開了。但卻不是林歆的家門,而是對麵的鄰居。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她的聲音不算響亮,卻透著樸實無華的鄉土氣息:“你是來看房子的?”


    賀琛啞然。


    “怎麽這個時間過來……”女人說著,已經走過來,拿著鑰匙,打開了房門。


    賀琛心裏一片涼意,她不在這裏?難道住在學校?一定不會的,她每天還要更新小說,學校裏沒有這個條件可以讓她這樣做?那麽,在校外租房子?也不可能,雖說縣城物價低,但縣城麵積彈丸之地,放著自己的家不住,要跑去花錢租房子,更是不可取。


    “這家人都去哪兒了?”賀琛回過神來,轉身跟在女人身後,走進了林歆的家。


    “這家就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市裏上學呢,舅舅舅媽委托我幫忙賣房子,不過這位置有些偏,來看房子的人很少。”說到這,女人轉身看著賀琛,“這個時間來看的就更少了。”接著,隨手把燈一個個按開。


    “媽——菜要糊啦!”對麵傳來一個清脆的男孩的聲音。


    “來了!來了!”女人趕忙應答,“房子就這樣,你自己看,一會兒看完把門帶上就行。覺得合適再去敲我門!”說完就拔下房門的鑰匙,急匆匆回對麵了。


    賀琛還想問,哪女孩兒回來過沒有,女人已經回到自己家中,關上了房門。


    房子空蕩蕩的,不大的格局,分為三個臥室,一個小過道廳。賀琛把門關上,一步一步走過林歆曾經成長的地方。牆麵的斑駁的灰暗顏色,說明著曾經家具擺放的樣子,賀琛想象著當初的模樣。幸福的一家三口,熱火朝天的生活。可是,如今孤身一人的林歆,會去哪兒呢?


    走到第三間臥室,引入眼簾的是兩個大大的玻璃壁櫥,這是整個屋子裏唯一的家具和物品了。壁櫥裏是滿滿當當的書,地上也散落著一些。賀琛猜想,這大概是林歆那市井氣十足的舅舅舅媽懶得拿走或處理掉的,他們認為最沒用的東西了吧。


    賀琛彎下身去,撿起地上的一本《傲慢與偏見》,輕輕拍掉上麵的灰塵。翻開書的扉頁,上麵娟秀的字跡,立刻吸引住賀琛的眼球。


    “2015年6月1日,購於新華書店。”


    指尖輕觸過這行娟秀的小字,似乎感受到了林歆曾捧書閱讀時的溫度。賀琛再往下翻看幾頁,更為驚喜,上麵竟稀稀落落,寫著一段一段的讀書筆記。


    “女人最大的悲哀,不在於一定要嫁人,從此把自己的一生都附庸在一個男人身上;也不在於整個世界、男人、父母、姐妹、朋友都會要求你,逼你這麽做。隻有她自己也認為,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這才是最大的悲哀。”


    林歆的獨立與自主,賀琛早已了解,看了這段讀書筆記,賀琛打心底更加堅定了對林歆的認知。


    賀琛把書輕輕擦拭後,打開壁櫥的玻璃門,找了合適的位置放好。接著小心地撿起地上散落的其他書籍,也都一一擦拭幹淨,在整齊的放回書櫥裏。


    《基督山伯爵》,《簡愛》,《月亮和六便士》,《高更傳》……賀琛一本一本撫摸過去,一本一本拿出來翻看著,他想要通過這隻言片語的讀書筆記,去更深刻的了解林歆。


    《基督山伯爵》上,林歆這樣寫道:“如果沒有女主角,費爾南德就不會仇恨鄧蒂斯,鄧格拉爾一個人就很可能沒有辦法、也沒有勇氣陷害他,那麽鄧蒂斯就不會去坐牢——這就是中國人常說的紅顏禍水,夏亡於妹喜,商亡於妲己,周亡於褒姒,說的就像男人本身一點錯誤都沒有——所以,做為一個女人,我要……”


    我要怎麽樣,她並沒有寫,隻是用一串意味深長的省略號給替代了。賀琛癡癡地看著這省略號,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些什麽。


    《渴望生活》林歆寫的最多:


    “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為什麽煤礦中那些苦難的人們要祖祖輩輩忍受著苦難?梵高最終接受了現實,根本就沒有什麽上帝!等待上帝拯救的人是十足的傻瓜……”


    一句描寫礦工的句子被林歆用波浪線勾勒出來——他們眼窩深陷,目光憂鬱,那是一種無力反抗命運的受壓抑者才有的眼神。


    林歆在句子旁邊寫下了三個字的筆記:“我不是!”


    賀琛不由得嘴角上揚,笑出聲,林歆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倔強的可愛模樣,在賀琛腦海裏閃過。


    “西方的教育到底與東方不同,年輕時的梵高從倫敦到荷蘭阿姆斯特丹,再到比利時,從一個賣畫的店員到鄉村教師,再到備考的牧師,又到傳教士,梵高的青春一路‘折騰’,但家人卻一直支持著他。”


    難道林歆也有自己想做卻不能做的事嗎?賀琛心裏默默地想。


    還有一句被林歆標注出來的,卻沒寫下什麽——不論你選擇哪種途徑,總有一天,你會把你內心的一切都充分地表現出來的。


    “會嗎?”賀琛低語,“我看見了冷漠背後的你,也許,是你自己都不曾看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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