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幾日便收好了行囊,除了幾件衣物,一柄輕劍,一台七弦琴外,餘下的就是她的那些書了。臨行前,琉璃還是忍不住又去了一次竹林,一年來竹林陪著自己習武練劍,也是在這竹林中遇見了金龍,治好了夜磕,散盡了餘毒,一夜長大……自己在山中住著,日日複日日,從未想過會離開這裏,更想不到在短短幾天裏會發生這麽多事,但是琉璃終究不是傷春悲秋的性格,京都不比山野,這次來竹林她特意束起長發,帶了短劍,就是為了在離開前能再痛痛快快地舞一次劍。


    雖無管弦相伴,但此時秋風正勁,竹林中落英紛紛,發出瑟瑟和鳴,隻見琉璃提劍順勢一躍,就著這蕭瑟的風動竹鳴,手腕一挑,劍尖迎上飄落的竹葉,劍身翻動上下,劍勢飄逸如虹,劍光璀璨奪目,人與劍合為一體,靈動自在,足不沾地,輕若遊雲,琉璃執劍追著落葉輕盈轉身一笑,正對上隱身觀看的魔宇,這笑舒展灑脫,魔宇隻覺得周遭的一切瞬間靜止,眼裏心裏隻有琉璃,琉璃根本看不到自己,但這轉身的一笑竟像是刻在心上,讓魔宇動彈不得,仿佛兩千年的生命隻為等待這一刻,魔宇想,這就是心動吧,自己對這個小姑娘,動情了。


    魔宇身處魔族,見多了魔族女子,熱情奔放有之,溫婉嫻淑有之,清麗佳人有之,妖嬈嫵媚有之,但無論是誰,魔宇都當是花草樹木一般,從未多看過,更別說將誰放在心上,隻是對琉璃,初見時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就叫自己放心不下,那時的自己對她還隻是一種憐惜幼小之情,這幾日相處下來,雖然隻是隱身陪伴在琉璃身旁,但魔宇也感到了自己的變化,琉璃一笑自己也會跟著笑,琉璃一皺眉,自己就想上去將她的眉眼撫平,之前魔宇還不能確定,以為是因對琉璃助自己化龍之顧,才會對她如此不同,但直到剛才,魔宇終於確定了,他傾心琉璃,是因為她是琉璃,與是否渡化自己沒有關係,既然此刻確定了自己的真心,那這一世,不論發生何事定要護她平安喜樂。


    琉璃終於收了劍,覺得今天舞很是的暢快,心滿意足的回府去了。回到府上,琉璃又到處都走走逛逛,一切都準備就緒,隻等師傅回來就動身去京都了。


    華子衿帶著一匹馬車回來後,將府中的下人們全都遣散了,隻是鶯兒說什麽也不肯離開,華子衿征詢了琉璃的意見,決定先留下鶯兒,路上是個照應,去了京都也有個相熟的人照顧琉璃,一行三人並一個車夫次日一早就動身了。


    琉璃一直以為自己離京都很遠,不想才不到三日他們就已經到了京都,師傅為他們購置了一個鬧中取靜的小巧二進四合院,因到時已是傍晚,用過飯後,琉璃辭了華子衿就回房休息去了,雖然此次出行的時間比琉璃料想的要短的多,但畢竟舟車勞頓,吃過飯後琉璃便睡了。


    這一路有華子衿相隨,魔宇便回了趟魔宮,待魔宇安排好一切來到京都時,正是琉璃他們一行人到達京都的第二日,才一入京都,魔宇就感受到了華子衿的氣息,還好魔宇早有準備,來之前早已將自己隱入魔界,順著氣息,魔宇來到了他們所處的宅子,這宅子離集市不遠,但不臨街,可以說是鬧中取靜,交通便達,宅子的大門上有兩顆門簪,貼著“如意”兩個字,倒也別致,魔宇閃身進去,探到琉璃此刻正在書房見她師傅,魔宇走近聽到琉璃說自己想要出去走走,她師傅便為她安排了兩個護衛叫鶯兒陪著她一起去。


    琉璃回房和鶯兒一起換了男裝不多時就出門了,魔宇跟在琉璃身後,隨他們來到了附近的集市,京都的集市很是熱鬧,有茶坊、酒肆、米店、肉鋪等等,商店裏麵綾羅綢緞、珠寶香料應有盡有,街邊不乏叫賣的小攤小販,人頭攢動好不熱鬧,琉璃從未見過如此景象,感覺這也新奇那也有趣,眼睛都不夠用了,逛著逛著看見一個二層小樓,牌匾上寫著,明月茶樓,看見茶字,琉璃覺得有些口渴,便進去挑了個二樓雅座,點了壺西湖龍井並幾碟麵點小吃。


    品著茶吃著小吃,琉璃覺得這京都就連茶館也熱鬧非凡,周邊坐著的幾桌,有賞畫作詩的,有商討買賣的,還有關心政治的,琉璃本來隻是聽聽牆角打發時間,不曾想卻聽到一件和自己有關的事。


    鄰桌坐了兩個青年,一個說:“聽說前幾日來京都的那批異族人是匈奴派來求親的大使,要求娶咱們的琉璃公主做他們的太子妃,那一大批車馬上是帶來的豐厚聘禮。”


    另一個人接到:“這匈奴人也真是膽大,這幾年仗著地域優勢屢次進犯,這次更是過分,還想娶琉璃公主,我看求親不過是個借口,求親不成借此起兵才是目的。”


    對方聽後說到:“不管是真求親還是假求親,如今公主貴為皇後之女,皇家怎麽可能舍得讓她去和親。”


    另一人聽後歎了口氣又說到:“隻是公主不去,這一仗怕是躲不開了,可惜剛剛才過了幾個太平年就又要打仗,戰火一起,受苦的還是咱們老百姓。”


    對方聽他如此說,很是不平,憤憤說到:“你何必做此模樣,咱們大好兒郎為了保家衛國自然要當仁不讓,難道還要靠公主來委曲求全嗎?”


    對方聽完又說:“保家衛國,匹夫有責,更何況你我飽讀詩書,為的不就是替國效力,我當然不怕去打仗,隻是若真打起仗來,又不知要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橫屍郊野。罷了,不說這個了。”


    這兩個人隻說了這麽一段就換了別的話題,琉璃卻是再也無心飲茶,留下茶資出了茶樓,鶯兒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玩笑似的和琉璃說:“小姐,想不到公主居然和你同名,可見小姐的名字是個有福氣的好名字呢。”


    見琉璃沒有搭話,鶯兒的臉紅了一紅便不敢再開口了,之前琉璃隻顧新奇,並沒有留意身邊的人都說了什麽,在茶館聽了那兩人的一席話後,琉璃發現,隻要稍一留心就能聽到有人在討論和親的事,有的說匈奴人長得彪悍看著就怕人,有的說邊塞富饒帶的聘禮豐厚,有的說公主命苦要被嫁到蠻夷之地,有的擔心會打仗害怕征兵想著搬到深山躲躲,還有的熱血激揚想要立刻衝去戰場,琉璃在這集市上又逛了小半日,心裏已經將這件事的梳理了個大概,琉璃也無心再逛拉著鶯兒回府去了。


    從角門進去,過了抄手遊廊,琉璃來回到了自己的西廂臥房,坐在桌邊發起呆來,連鶯兒叫她都沒聽見,鶯兒想不通小姐怎麽出趟門回來就變的心事滿滿,明明小姐開始還興致勃勃的和自己討論這京都有多繁華,鶯兒從房裏退出了正碰到華子衿,華子衿看到琉璃的樣子便把鶯兒叫到了書房,問到:“琉璃怎麽了?”“回老爺,小姐今天隻是去集市遊玩,不知怎麽回事,開始還很開心,後來就好像有心事,回來了就把自己關在房裏,奴婢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聽鶯兒這麽說華子衿又問道:“你們可是見了什麽?或是聽了什麽?”聽華子衿如此問,鶯兒突然想起茶樓,答道:“小姐中途說口渴去了茶樓,茶樓裏有人說什麽和親,說起來也真是巧,他們口裏的公主也叫琉璃,小姐自茶樓出來後就這樣了。”華子衿答到:“好了,你下去吧。”


    鶯兒出來後,不禁想:“難道小姐是聽見和自己同名的公主要去和親,自己也覺得傷感了?小姐也真是,何必想這些難為自己。”


    琉璃坐在房裏滿腦子都是疑問,“父皇一直推崇武力,這天下有一大半都是自己帶兵打出來的,之前還因為總是出兵和母妃有過矛盾,而且師傅說過父皇因沾染了殺戮之氣沉睡了五百年,轉世前也沒將那殺戮之氣徹底祛除幹淨,怎麽自己不在這幾年,父皇竟會任由那匈奴屢次進犯,如今竟然還敢跑到京都來求親,求的還是自己,今天的人說琉璃公主是皇後之女,可是母妃去世前明明就是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自己不在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師傅會不會知道?”琉璃想到這裏就起身去了書房。


    師傅果然在這,“師傅。”華子衿抬頭看到琉璃,說到:“琉璃來了,坐吧。”琉璃坐下迫不及待的問道:“師傅,琉璃今日出門,聽了好多關於匈奴求親的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華子衿聽後答道:“你都知道了,其實這件事開始我也覺得奇怪,於是去那皇宮探了探,原來,瑤姬去後的第二日,你父皇就將她立為皇後,並且封鎖了瑤姬去世的消息,在我將你帶走後不久,你父皇似乎生過一場重病,昏迷了幾日,再醒來後便不似之前那般經常出兵,反而是大赦天下,省刑減負,休息養民,不過幾年時間,男耕女桑,各安其業,百姓如今算得上是安居樂業,對那蠻夷之地的匈奴人也不再大肆出兵鎮壓,而是推行政策,鼓勵貿易,倒也是造福了邊塞百姓,隻是那匈奴人卻因此肆無忌憚起來,但是寧弈為何會有如此變化,為師還沒查清楚。”


    “這怎麽可能,父皇他明明就是誰不聽話就打,打到他聽話為止的性格,之前母妃還因此總是勸父皇要體恤子民,雖然母妃從未提過,但是我還一直以為就是因為母妃和父皇總是因此不和才被打入冷宮,父皇如今到底是怎麽了?難道?”


    華子衿聽到這裏,忍不住露出疑色看向琉璃。琉璃繼續說到:“我記得母妃去世那天,父皇說他準備了六年,要立母妃為後,還說他們說好了,要母妃等她,母妃之前總給自己講說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還說這就是她最大的心願,父皇如今的做法,倒像是在為母妃實現心願。”


    華子衿聽完說到:“若真是如此,也算了了瑤姬的執念,瑤姬之前同我說過,伴你父皇左右不僅是為了還他的龍血之恩,更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減輕寧弈的殺戮之氣,她總覺得是因為自己才害得寧弈惹上殺戮,其實因果循環,瑤姬也是太過執著了,罷了,琉璃,如今你有何打算嗎?”


    琉璃看向華子衿,眼神堅定:“師傅,琉璃決定,回皇宮。”


    華子衿並未多問,自己的這個小徒弟,他還是了解的,隻是說到:“既然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幾日,餘下的事,為師為你籌謀,逛了這麽久,去好好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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