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淇剛以為自己是不是走到了哪個小神女的房間,就聽到有人推門進來。她向那邊一看:一頭銀發,全身素白。這不是蒼羽嗎?


    夜淇也沒有多想,奇怪地問道:


    “我怎麽睡這裏了?這是誰的房間啊?”


    蒼羽表情很平淡地說道:


    “我的房間。”


    夜淇驚訝,環顧四周。她從來沒有進過品寒宮中給蒼羽開辟的房間,如今就很自然以為自己還在品寒宮中:


    “你這房間也太樸素了。”


    聽到她說的話,蒼羽竟然十分感慨地回了一句:


    “是啊,太樸素了。”


    夜淇原本還想加上一句“等回頭給你整修整修”,但是看蒼羽複雜的表情,下意識覺得自己不應該說這句話,於是找了別的話題: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也好好休息。”


    說完,她就很自然地推開房門——


    然而,推開房門她還沒看清自己所在的場景,眼前就是猛然一陣亮白!


    她觸動了一個十分強力的空間陣法!


    瞬時間,周圍的空間開始晃動,夜淇一時間頭腦中無數想法冒了出來:


    這什麽情況?


    是有誰的惡作劇?


    還是有誰想要伏擊她?


    可是在品寒宮裏,又有誰會伏擊她呢?


    難道是蒼羽?


    他為什麽啊……


    所有的念頭都在轉瞬之間,夜淇剛要祭出南寒劍劈斷空間術,卻驚奇地發現:


    南寒劍不見了!


    這一下,她也不再抱著什麽美好的幻想是哪個熟人開玩笑,而是真真正正地感覺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極大的陰謀之中。


    而眼前發生的一切也都證明著她的猜想。


    她的麵前,是她從未見過的場景:


    自己身處一座極高的山峰之巔,四麵大風淩冽。她的腳下、翻動著金色的靈力,像是一個古老的陣法,叫囂嘲笑著夜淇。


    陣法的五大方位陣門上,赫然就浮動著夜淇最為熟悉的東西——


    上古五大神兵!


    她那一刻突然就明白過來,自己所在的陣法、就是傳說中的斬冥陣!


    探天燈、鎮夢琴、渡魂鈴、引靈扇都在各自的陣門處翻湧著金色、青色、黑色、藍色的靈力,隻有南寒劍像是沒有生命的屍體一般呆板地浮空。


    夜淇這一下子也想了起來,她的南寒劍沒有劍靈。當初六界聯軍要擊殺南溟的時候動用斬冥陣、就是因為南寒劍沒有劍靈而失敗的。


    正當夜淇震驚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後有小範圍的靈力波動,她猛然轉身,就看見那個一頭銀發的清冷神君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看著她。


    夜淇一時間腦子裏亂得很,她無論什麽時候、哪怕是精神最緊張、對世界保持著最大的警惕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懷疑過蒼羽。


    因為他們兩個即使細節上有些不對付,但是情誼上卻很難讓夜淇將他當作一個需要防備的外人。


    但是眼下的情況也不容的夜淇不相信什麽了,斬冥陣就在腳下,即使夜淇想要自己給蒼羽找什麽理由,恐怕是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吧。


    她終於是開了口:


    “我想知道為什麽。”


    其實她在這個情況下,也基本猜到了蒼羽想要做什麽。


    果然,蒼羽說出的答案正如夜淇所料:


    “阿溟說她要整個六界都匍匐在她的腳下,我必須完成她的心願。”


    夜淇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


    “所以……這幾年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計?”


    她抬眼,一雙眸子正對蒼羽深藍色的眼睛,念出了那兩個字:


    “南河。”


    蒼羽也並不驚訝她能夠猜出這一點,反倒是頗為欣慰地勾了一下嘴角:


    “你和她一千年以前那樣聰明,聰明得讓整個六界都望塵莫及。”


    被他誇得如此聰明的夜淇在一瞬間差不多已經完全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想讓南溟一統六界的願望實現,所以一直在尋找收集著所有的上古神兵。可是,在這之後,他可能也意識到了。如果僅僅有上古神兵湊齊斬冥陣,那也不過是擁有一個大殺四方的資本而已。


    他需要那個擁有實現這個目標的人。


    果然,蒼羽認真地看著夜淇,似乎在欣賞著自己手中創造出的藝術品,淺淺笑著:


    “自從千年前的那一天,我一直在收集阿溟的魂魄,我也終於在幾百年之後徹底摸清了五大神兵的所有去向並且找到了幻夜石和幻冥石。我一直在找一個人,她擁有能夠在六界之中叱吒風雲的地位,擁有能夠承受阿溟靈魂的體質,擁有絕對的天賦。”


    夜淇這個時候猛地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與葉珩之間可以組合的相同的魂魄。


    而蒼羽用接下來的話、證明了她的猜想:


    “又經過幾百年的尋找,我發現了神尊葉宇還未出生的女兒。她的靈力、天賦都是一等一的,我將阿溟的魂魄渡入那個胎兒的體內,但是……她的身體竟然承受不住阿溟的魂魄,毀壞了她一部分的武修靈根,還吸取了阿溟的一絲魂魄。”


    夜淇知道那個人是誰,她的姐姐、葉珩。


    所以,當初姐姐為自己的犧牲,也是在他的算計之內。他要用姐姐的生命、換回南溟完整的靈魂。


    他的眼睛裏似乎劃過了一分惱火,然後卻繼續說道:


    “但是老天待我不薄,幾年之後,我就又找到了你,夜淇。”


    夜淇聽到他呼喚的這一聲,竟然沒來由的脊背發涼。這個人的算計真的是超出了她的認知。她遇到過許多精於算計的人、也遇到過許多有毅力且持之以恒的人。但是為了一個一千多年前的目標就算計至此,算計到基本可以說是毫無心軟、毫無真情,讓夜淇這種看遍了人世間冷暖的人都覺得有些心寒。


    夜淇沒有把想法憋在心裏,反倒是開口問他:


    “難道你一直就把我當成儲存南溟魂魄的容器嗎?”


    說罷,她找到了另外的重點:


    “即使、即使我可以在你眼裏僅僅是個容器。但是奉澤呢?他是你親弟弟,他敬你愛你,你就這樣把他也算計進去了嗎?”


    聽到奉澤的名字,蒼羽眼神中的光暗了暗,然後卻在一瞬間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啊,以你們這些有血有肉的正常人的心理,我的作為恐怕是最無情、最讓人厭棄的吧?”


    他說完這句話,夜淇還沒等疑慮什麽,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什麽正常人?”


    夜淇轉過視角去一看,那一身淡藍色的輕衣,正是奉澤。


    那一刻,她心中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但是,蒼羽卻絲毫不因為奉澤的到來而感到驚訝或者說慌張,他似乎早就料到奉澤能來一樣,看向他說道:


    “我就知道你能找到這裏。”


    這裏。


    青扶頂。


    當初南溟殞滅的地方。


    奉澤先是看了一眼夜淇,給了她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然後繼續自己剛才發現的事情: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蒼羽卻不直接回答他,反倒是說道:


    “你現在是不是根本就沒有辦法靠近這個陣法?”


    聽到這句話的夜淇首先覺得這是一句廢話,這可是斬冥陣啊,就算是奉澤現在是六界第一高手,凝聚了上古五大神兵的斬冥陣又怎麽可能被他攻破。


    但是一個轉念,夜淇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斬冥陣?


    五大神兵……


    可是……


    夜淇轉過頭去看死氣沉沉飄在那裏的南寒劍,不由地疑惑:


    南寒劍、是沒有劍靈的。


    那為什麽斬冥陣現在似乎是開啟的狀態?!


    奉澤為什麽完全沒有辦法靠近斬冥陣!?


    然而沒等她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蒼羽已經開始給了他們兩個答案:


    “南寒劍的劍身之中沒有劍靈,斬冥陣現在也沒有被完全喚醒。或者說、斬冥陣現在隻是半蘇醒的狀態。因為雖然南寒劍和南寒劍靈都在陣法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但劍靈卻沒有進入南寒劍之中。”


    這一番話,讓夜淇驚的有些發麻——


    南寒劍靈在陣法控製範圍之中?


    這就說明……


    南寒劍靈,隻能是在她或者蒼羽的體內。


    而蒼羽剛剛那一句話,不就是在暗示他自己不是一個正常人嗎!


    奉澤這個時候明顯也是吃驚不小,但是他一千多年的資曆已經讓他不那麽喜怒形於色,眼神中的驚訝雖然存在,卻不誇張。他隻是問道“


    “你這話什麽意思?”


    蒼羽嘲諷地笑了笑:


    “你不是一直在打聽我和西陵銀闕與你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嗎?”


    他斂起了笑容,又恢複了原本的清冷,像是敘述什麽慢條斯理的故事一樣說道:


    “我剛剛出生的時候,西陵銀闕找到了南寒劍。”


    這一番話,又是讓夜淇和奉澤有些吃驚。


    西陵銀闕竟然曾經得到過南寒劍?!


    但是蒼羽不給他們震驚的時間,繼續說道:


    “但是西陵銀闕他命不好,雖然他找到了南寒劍,但是南寒劍並不願意認他為主人。他苦思冥想了許久,覺得這樣的南寒劍到最終也會落入到別人的手中,後患無窮。事實也確實如此,二十年之後,南寒劍就在一次與冥界的混戰中消失了。”


    奉澤此時聯係著蒼羽剛才說的所有的話,似乎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果然,蒼羽說道:


    “於是他就用了半生的法力,將南寒劍的劍靈強行劈離出來。而為了讓劍靈為他所控製,我們這個疑心重的神尊大人不放心任何人,又不舍得犧牲他自己。於是,他把主意打到了那個與他血脈相連卻很容易被他控製住的人身上。”


    他頓了頓,然後一字一句說道:


    “西陵銀闕,我們的好父尊啊。他硬生生地把他剛出生的兒子的魂魄抽離出來,將寒氣逼人的南寒劍靈渡入到那個剛出生的孩子身上,讓他成為了一個說人不人、說物不物的怪物。”


    奉澤和夜淇都是沉默不語。


    即使他們這一次是被蒼羽算計了,但是聽到這樣的故事,誰又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什麽反唇相譏的話來呢。


    蒼羽深吸一口氣,又看向奉澤,似乎平複了心情,繼續說道:


    “你也知道,我幼時體弱多病。其實那都是南寒劍靈寒氣過重、損害鳳髓的緣故。我那十幾年裏幾乎臥病在床的時間比能正常走路的時間都多。西陵銀闕那個時候特別擔心我的身體,他給我送最好的藥,讓最好的大夫給我治病。但是為了讓我認清自己的身份,在我滿心以為父尊和母後一心一意對我好,為了讓我好好養病才把我送到山下的時候,西陵銀闕那個鐵石心腸的人告訴了我一切真相。”


    “我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一個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怪物,占著神界大殿下的身體,完成著自己被迫完成的任務。而我所謂的父尊給我所有的關心和愛護,不過是怕我死了,他一心一意想掌握在手的南寒劍靈擺脫他的控製、落到別人手中而已!”


    他幾乎是紅了眼睛,微微提高聲音質問奉澤:


    “可你說我那個時候能怎麽辦?!我一個隨時可能病死的人,能怎麽辦!”


    麵對他的質問,奉澤無話可說。


    他也是一時間接受不了這麽多的信息。就好像當初一下子要接受自己其實隻是一個劍靈的蒼羽一樣,他也很難承受與自己無關痛癢打打鬧鬧了這麽多年的哥哥,竟然算計了他一千多年,而且……


    他是南寒劍的劍靈……


    然而夜淇卻發現了其他東西,她抓到了蒼羽話語中她最關心的一個詞匯:


    “南寒劍靈傷鳳髓?可我見你並不……”


    夜淇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蒼羽打斷:


    “並不像奉澤那樣怕冷懼寒?”


    夜淇感受到了他複雜的態度,也不多說話,隻是認真觀察著,就見到蒼羽轉頭對奉澤說:


    “這就要問問我們那位好父尊了。就在我鳳髓虧損快要病死、他手足無措的時候,你出生了。”


    夜淇的眼睛,頓時就睜大了。


    他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就說明,奉澤鳳髓有虧其實是……


    以奉澤的聰明,自然也明白過來。但是畢竟這一次他已經是事件的主角,他沒有辦法短時間內快速接受這個事實,沒有出聲說什麽,隻是有些複雜地看著蒼羽。而蒼羽繼續說道:


    “你出生之後,西陵銀闕就將你鳳髓的一部分給了我。這樣在他看來,他隻是損失了兩個兒子而已,但是卻贏得了南寒劍靈,這是多麽劃算的買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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