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的訓練,最終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十分不舍的從三一八旅離開。


    張曉燕坐了一夜的火車,雖然部隊給她們離開的人買了臥鋪票,可她卻一個人孤零零的,麵色木然,坐在床鋪上,瞪著眼睛到天亮。


    直到乘務員清晨六點查票,才讓她緩過神兒來。


    其實,部隊上對她們還是有安排的,可以繼續當兵,留在隊伍上。也可以分配下去,讓國企吸納這群曾經的精英。


    不過,張曉燕脾氣倔強的很,她覺得當兵,就要當最好的兵,做精英中的精英,既然沒有能力,那還不如回到原來的生活中去。


    張曉燕的家境還算富裕,父母在縣城裏開了家餐館。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可養活全家老小,給孩子說上一門親事,那還是容易的很。


    “媽,我回來了。”剛剛走進門的張曉燕,跟母親打了個招呼,便低著頭往後廚走。


    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更換,便擼起袖子,蹲在地上洗碗。


    跟娃娃洗照盆大小的容器裏,裝著滿滿的餐盤和餐具,就算是個爺們洗起來,都得腰酸背痛。


    張曉燕心裏憋著悶氣,她還在埋怨自己,為何在關鍵時刻,訓練接近尾聲,犯了致命的錯誤。


    她越想越生氣,心裏怎麽都難以繞過這個坎。手裏的碗突然飛了出去,摔得粉碎。


    “這孩子,真是個倔脾氣!”母親說道,走到張曉燕身邊,“燕子啊,咱們就算當不成什麽特別的士兵……”


    “媽!那叫特種兵!”曉燕苦笑著說道,方才那股子倔強勁,頓時消了大半。


    “好好,依照你的意思,咱們就是不去當特種兵了,家裏也能養活你。”說著,母親神秘兮兮的往前湊了過去,在耳邊低聲又道,“你李嬸家裏有個遠方的親戚,兒子一表人才,正沒對象呢。”


    好似這天底下每個生養了女人的母親,都喜歡給孩子尋摸個像樣的男人。


    殊不知,她們所期盼的姑爺,都是用前途、金錢或是家中優越條件作為評判標準的,往往忽視了自家孩子的感受。


    感情的事,要看兩人之間是否真的來電,否則的話,倒是跟配牲口有幾分相似。


    “媽,您就別瞎操心了,我就老老實實呆在飯館裏,陪著你跟我爸到老。”


    正說著呢,張曉燕父親一低頭,從外邊走進來。


    許是聽到母女二人的談話,笑嗬嗬的說道,“你呀,老封建的思想,都什麽年月了,還做些保媒拉纖的事。”


    “還是我爸懂我。”張曉燕擦了擦手,上前拉著父親胳膊,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眯著眼睛撒嬌。


    身旁的母親有些著急,皺著眉頭,“你個死老頭子,咱不是說好了,給女兒介紹個像樣的對象嗎,怎麽好人都讓你當,我成了惡人。”


    做爹的通常把女兒當成小棉襖,張曉燕的父親也不例外。


    他假模假式的擺了擺手,“你不懂,現在都是那啥,自,自由戀愛。”一低頭,看著撲進懷裏的女人微微一笑,“咱們這姑娘,模樣好,又勤勞,好小夥子都得排隊上門,是不是啊。”


    “當然是了,也不看我是誰家的姑娘!”張曉燕心裏樂開了花,仿佛突然之間,被特戰隊out的事煙飛雲散。


    “不過呢,這事咱也得分怎麽回事。”


    “爹,你不會也跟我媽一樣,讓自家女兒去相親吧,兩個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討論結婚生孩子,一個被窩裏放屁磨牙的事。”曉燕十分抵觸的說道,上下兩排潔白的小牙咬在一起,摩擦著發出響聲。


    “沒有,我怎麽會給自己姑娘隨便介紹對象呢,一個博士算什麽。”曉燕父親笑了笑,衝老伴使了個眼色,“聽說,這小夥子也就那麽回事,穿軍裝當兵的,那心思都在部隊上,咱們曉燕想著自己當兵,沒做了當軍嫂的準備。”


    說完,拉著她母親就往外走,留的張曉燕一個人坐在地上,看著麵前刷不完的碗筷。


    “軍人?”


    這兩個字從父親的口中說出的時候,著實讓她心裏一陣。


    女人用養活自己的本事固然重要,可張曉燕也不是那種真打算孤零零到老的人。


    “爸,您剛才說,那個遠方親戚怎麽個情況?”


    “也沒什麽,讓你媽安排好了,你明天自己去看看唄。”


    一陣輕煙飄過,看著父親笑嗬嗬的抽著煙離開,曉燕心裏多了幾分好奇。


    “還是你有辦法,我這就打電話去,聽說那孩子可出息了。”曉燕母親樂嗬的說道,突然,臉色一沉,“你個老奸巨猾的,誰說人家是當兵的,萬一咱們姑娘識破,回來可就跟你急。”


    “甭說那些沒用的,讓兩個年輕人見見麵,說不定還真能瞅對眼嘍,到時候當沒當過兵,誰還在乎。”


    第二天,鎮上最好的酒店咖啡廳裏,一個身穿西裝,裝扮的跟個婚禮主持模樣的人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笑,一直僵硬著。


    張曉燕想著見“軍人”,幹脆穿了套軍裝,人就這麽邁著豁達的步子,走進咖啡廳裏。


    “您是陳東?”


    男人摘掉臉上的平光眼鏡,用異常驚訝的眼神看著張曉燕,仿佛自己麵前盛開了一朵奇葩。


    “你是張,張……”男人皺著眉頭,掏出手機來反複確認後,悻悻的說道,“你是張曉燕吧。”


    二人落座,這位叫陳東的家夥翹起二郎腿來,其中一條腿還在不停的抖動著。


    “我冒昧的問一句,您當過兵嗎?”張曉燕實在受不了男人的一舉一動,開口問道。


    “當兵?”陳東慢悠悠的撕開袋裝的黃糖,十分不屑的說道,“當兵有什麽好,和平年代不打仗,不殺敵的,難不成就為了讓國家養著吃糧食啊。”


    沒等他令人惡心的言辭說完,張曉燕站起身來,扭頭就走。


    “等等,我是個生意人,什麽事都要計算成本,點了咖啡你不喝,沒禮貌的轉身離開也就算了,總得給自己那份買單吧。”男人的話,令人惡心。


    張曉燕笑了笑,回身走到桌前,端起咖啡直接潑向他的臉,“這一杯,算我送你的。”


    一張百元的票子,拍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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