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但是很慚愧的是,關於林昕雨去的學校我也是在桌上看到通知單才知道的。


    之前,我以為我對他們都很了解,許亦也好,昕雨也是,我還以為他們會走我所想象的那條路。


    可是都沒有,林昕雨最後去了那麽遠的地方,我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又是什麽讓她想走這一條道路。


    其實,這不是臨時隨意的決定,從前到現在我遇過的遠比我想象的來得現實,我也不是他們眼中的那個樣子,我承認我有時候很高傲,不過是想要自我保護罷了。


    我深知這個世界,至少到現在我沒有遇到真正關心愛護我的人,直到唐沢出現。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想要叫他哥哥,卻從來不表現出來,當我聽到他對別人介紹我是他妹妹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我相信這是真的。


    一開始我隻著離家越遠越好,離開他們越遠越好,填誌願的時候也完全是由我自己決定。其實那時候我甚至有些羨慕那些跟爸媽爭執不下的同學,那些父母早早就幫你想好怎麽走最省力的他們,那些被希望能留在他們身邊的人。


    我隻是看著一意孤行,根本沒有人在意我吧。


    我也很害怕,到了那麽遠的地方,那麽好像什麽都不懂的所在。


    臨行的時候我一夜沒睡,跟唐沢不一樣的是,他是因為老爸硬要跟他睡結果打了一晚上呼嚕所以沒能睡著。我是,想了一夜,躺在身邊的媽媽,是不是真的愛我。


    當然我才不會想要可能我不是親身的這種無聊的問題,好吧,我承認,我還是有想過的。


    她可能不知道,我就在她身邊在她合著眼的時候掉了多少眼淚。


    老爸開玩笑地說過,為什麽我們家性別好像調換了,他多希望林昕雨是我這種性格,來南方的小城做個柔柔弱弱的南方姑娘。而我才應該去西北感受颶風的洗禮。


    對此,我不發表任何言論,我隻覺得他明裏暗裏含沙射影地說我。


    我在這低吟淺唱弱柳扶風地不好嗎?有的是人為我大庇天下。我隻要負責貌美如花就好了。


    至於林昕雨,我真的沒有想過獨自跟她在同一座城市會是什麽樣子,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太多的交集吧,她總是什麽都能做好的樣子,什麽都很強勢的樣子,其實,也在害怕吧。


    初來到這裏,我真的有一點不習慣了,但是我告訴我自己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再怎麽樣,我也得走。這不是我很早就想好的路嗎?支教,到一線去。


    我的記憶可以追溯到很遠,大概三歲左右。


    那時候我還跟媽媽兩個人住著,我甚至不太清楚我爸是什麽樣子,隻是偶爾他好像來看過我,然後抱著我,把我舉起來做飛行的遊戲,又好像這些記憶是通過別人告訴我的,我完全沒有那個畫麵,也完全記不起來有這麽一個人。


    而早期,我對我媽媽的印象也隻有家裏她和奶奶的爭吵聲,在外鄰裏交頭接耳時她總是用力地推我,讓我趕緊離開,還有在奶奶那裏受的罵都轉贈給我。


    每次放學回家,家裏總是黑暗暗的,一點燈光都沒有,有時候我伸手去夠開關總是被一隻有些臃腫的滿是褶紋的手給打下來,“還這麽亮開什麽燈啊,電不要錢啊。”


    “看書到門口去看。”


    我一點都不喜歡到門口看書,這樣來來往往的人都會注意到我,所以我每次都會在課上把功課做完,回家後,我就隻是呆著,鎖在房裏聽他們吵。


    我哪邊都不會站,他們的爭吵是沒有意義的,像賭氣的孩子一樣幼稚,像暴躁的大人一樣不會控製自己。他們的爭吵也是沒有緣由的,可能隻是牌打輸了或者天氣太燥熱了。


    “就隻會自己吃好的,完全不會想到家裏還有一個老人家要侍奉。不知道你娘家人是怎麽教你的。”


    “可以說我,別扯上我的娘家人。”


    “他們就是不會教育啊,隨隨便便……我就得幫他們教育教育……”


    “說我什麽我都可以,他們怎麽樣你有什麽立場說……”


    “還跟我大小聲,既然還比我大聲,真是不孝……”


    “……”


    “別人家的媳婦對婆婆都是畢恭畢敬的,怎麽到我們家就這樣猖狂,還不得上天啊。我也是命歹啊,攤上這麽一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成天也不會出去賺錢,就隻知道在家裏翹著二郎腿,那張嘴也就隻會吃吃吃,伸手向我兒子要錢,我兒子就是這樣整天出去辛苦工作,還要養你這麽個東西才給累死的,我兒子命苦啊,攤上你這麽個敗家娘們……”


    ……


    “你出來幹什麽,給我滾進去。”這次我也是被狠狠地推開,就像以前無數次一樣。


    這件事已經被講過無數次了,講到鄰裏們看到我奶奶都像是看到那時候的阿慶嫂一樣。


    我也知道我奶奶在這一片的人緣不是很好,脾氣暴躁又好強,貪小便宜有時候又愛耍懶。


    在我印象裏,這是媽媽第一次給我買了一根冰棍,也就是這根冰棍引起的這次吵架。當時的我覺得是我的錯,是我不孝。


    後來,不孝就不孝吧。反正他們也不是疼愛我的樣子。


    我一直活得像個不會說話的啞巴,以至於老師同學們有些時候都默認我是個啞巴吧。二年級那會班裏來了個新同學,不知道為什麽,班裏突然就炸開了鍋。回家的路上我也路過遠遠地看了一眼所謂的他們家的別墅。我一點都不關心,也不想像其他人一樣好像熱心的樣子。


    可是我偏偏同他坐在一條板凳上,剛上課,他就一腳把我踹了下去。這時候班級很靜,似乎所有人都驚了。我呆呆地滾到地上,看了一眼老師,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上課。


    我知道,我又錯了,我怎麽又把希望放在了別人身上呢。


    我還是爬了起來安靜地坐了回來,又被一腳兩腳給踹了出去。這時候班級很吵,就像是平時在家的聲音,隻是很吵,我甚至都聽不清是什麽聲音。我也沒有再看任何一個人。


    那時候,我隻是在想,真的可以這樣嗎?如果是我,以後的我,站在那個位置,我絕對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不明白她們站在那裏是為了什麽?是在幹什麽?


    這裏別人眼中的天堂,如此純潔的地方,那時候我看來也跟吵鬧的外麵沒有什麽區別。


    一段時間之後,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林昕雨的電話,她隻是抽泣著很久,電話斷斷續續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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