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在這個陌生城市的第一個白天,隻是走走,那麽放鬆也那麽愉快啊。


    唐沢走在前麵,許亦跟著後麵,沒有目的地走著。


    唐沢張開著雙臂,像是在擁抱風,快步走著走著便小跑了起來。


    回頭望笑著,“你快點跟上喔。”


    就這麽一條極少人的路,在淩晨剛剛要出太陽的時候,兩個少年……


    多少時候,我們忘了原來太陽出來之前的晨光也那麽美,空氣那麽舒服,四下也那麽安靜。


    我們總是急急忙忙地,匆匆趕趕地追求著什麽,擺脫著什麽,一不小心讓時間就這麽溜走了。


    在少年時代,最無所顧忌地時代,什麽時候我們變得死氣沉沉,從快步走到衝刺,卻忘記了原來我們還可以慢跑,隻是跑,讓風輕輕地吹過,沒那麽在意的目的地。


    許亦也笑了,從口袋裏抽出雙手跟著跑著,多久沒有見過這麽個笑容。


    為什麽是唐沢,他也有問過自己,或許是因為他總是這麽傻乎乎地笑著,好像跟他在一起可以一下子又變成孩子,不用承擔成人的負擔,不用在意周遭的目光。


    隻有這些時候許亦才是放鬆的,開朗和活力才是一個少年本該有的樣子不是嗎?


    而這個樣子似乎離許亦太過遙遠,遠到好像他從嬰孩馬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沉穩,不苟言笑。


    可所謂的涅火鳳凰不過是在曆經無數白天黑夜晚的苦苦掙紮,在炙火燃燒下殘存求生,隱忍著苦痛卻依舊向往光明。


    沒有人的人格偉大到從懵懂時期就懂得博愛隱忍,麵對一切的不公與磨難,有的隻是一次又一次的受傷,當內心的傷到無法承受的時候就會盡一切力量把自己封閉在一個角落裏,少與這個世界接觸那麽就能少受到傷害吧,年幼的時候也最多隻是能萌生這個念頭而已。


    “晚上一場活動喔,我們一起去看。”


    “嗯?”


    “沒問你意見,我已經買票了,你得陪我去。”


    “你……”


    許亦還想問些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突然做那麽多事,就像,就像……


    他不想繼續往下想了,就像要離開之前的願望清單一樣,這幾天越是過得愉快,越是有些不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可是……


    可是那年媽媽要離開的那天早上也是這樣,這種溫柔來得越是突然離別就越近在咫尺。


    唐沢和許亦被街邊的一個彈吉他的人的聲音吸引住了。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樂隊的歌。”


    “是嗎?”


    “對啊,我很小的時候就聽他們的歌了,也沒有很小啦,就十來歲。”


    那時候,我一個人在學校,在親戚家,在放學的路上,在醫院的走廊裏,總是會戴著耳機,我起先還是聽不懂那裏的所有,有些害怕,也很孤單。


    聲音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能在你完全不認識他這個人的時候,還能感受到他的內心。


    所以啊,其實我喜歡的許亦的聲音。怎麽樣,意外吧,雖然他的臉也真的無可挑剔,但我甚至希望他不要那麽好看,這樣就不會總有人回頭看他。


    許亦隻是站著,聽著這歌和歌詞。


    聲音沒有很大,這前麵是地鐵的路口。


    隻是沒想到這麽早就有人在這兒唱著。


    少年啊,是正是我們這個年紀嗎?


    ……


    混跡過酒場的駐唱


    才讀懂得人性的尋常


    背負過音樂節的重量


    才體會每場仗都仰賴槍與糧


    夢是把熱血和汗與淚熬成湯


    澆灌在幹涸的貧瘠的現實上


    當日常的重量讓我們不反抗


    倒地後才發現荒地上


    渺茫希望綻放


    穿過了搖滾或糖霜


    媚俗或理想批判或傳唱道路上


    隻能看遠方最遠的地方


    應許的他方不停衝撞


    看過多少臉龐飛過多少異鄉


    少年早已蒼茫


    回頭望我在何方


    一站又一站的流浪那旅館和空港


    一遍又一遍的采訪和攻防


    一雙又一雙的目光像監獄和高牆


    這裏的風光是否想當初想像


    那黑的終點可有光


    那夜的盡頭可會亮


    那成名在望是否風光


    或者是瘋狂的火光


    那又該怎樣


    那又能怎樣


    ……


    從不多想隻是信仰


    少年回頭望


    笑我還不快跟上


    ……


    那路的盡頭誰能忘


    那路的盡頭誰在唱


    誰成名在忘


    誰曾失望


    卻更多的誰在盼望


    那黑的終點可有光


    那夜的盡頭天將亮


    那成名在望無關真相


    如果你心始終信仰


    誰又能怎樣


    誰又能怎樣


    這個孩子是跟我們一般大嗎?


    隻是他好像比我們更勇敢,也更早地知道他的熱愛吧。


    少年,多麽美妙的字眼,少年為什麽,為名為利,不如為了自己的熱愛。


    盡管一事無成,盡管曆盡風霜。


    在垂垂老矣時,曾想,不枉少年啊。


    或許我們得不到所有人的認可,可那又怎麽樣,我們曾經也為了熱愛瘋狂一季啊。


    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裏,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總有,總有人也會為我動容,這,這就足夠了吧。


    少年唱完這首突然停下。


    “吃飯了嗎?”


    “還沒。”


    唐沢竟然像是認識的老朋友一樣搭著話,“你一會兒還在這兒吧。”


    “嗯,一直在。”


    “好。”


    唐沢拉著許亦走了。


    “去哪?”


    “去哪,吃飯啊,我都餓了。”


    “那你問人家吃飯沒有是做什麽。”


    “問了我就餓了。”


    “……”


    唐沢買了麵包和奶茶回來放在吉他箱子裏。


    人潮漸漸多了,也有人擠著唐沢,許亦一把抓住,唐沢往許亦懷裏靠著。


    又突然擋在他的眼前做了個鬼臉,捏住他的耳朵,然後跑開。


    “你說。”


    “嗯?”


    靠在街邊的欄杆上,唐沢突然嚴肅起來,“你說,別人會怎麽看我們啊?”


    “什麽怎麽看?”


    “就是……”


    “你很在意嗎?”


    “我……”


    我根本一點都不在意,我隻是怕你會不喜歡那樣的眼光,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


    我隻是希望你能不再受到傷害,可是如果給你帶來傷害的人是我。


    “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嗯?”


    許亦認真的一字一頓地說,“如果要在你跟社會輿論選一邊站的話,我選你。”


    唐沢隻是盯著許亦。


    又歡快地說,“反正我也贏不了輿論,我隻能贏了。”


    好啊,人家正感動著呢,你就隻知道勝者為王是吧。


    唐沢撲到許亦的背上,“我累了,背我一下。”


    走了幾步,“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背你到世界盡頭。”


    又走了幾步,“你太重了,下來。”


    許亦把唐沢放了下來,“誒,你剛剛還說世界盡頭呢,這條街的盡頭都沒到呢。”


    “我餓了。”


    “剛剛讓你吃飯你不吃,現在餓了吧,活該。”


    唐沢肚子叫了一聲。


    “走吧,去吃飯吧。”


    ……


    許亦走在前麵,唐沢的手無處安放,先是放在褲兜裏,又伸出來拍了拍臉,撩撩頭發,摸了摸耳朵。左顧右盼,東張西望,把手垂下,確定目標地直接地,自然地勾著許亦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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