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二十世紀最後的浪漫主義 作者：顏一樓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林昕雨看著這麵破成月牙型的方鏡子，那被每日每夜的風暴吹得幹枯的頭發就像她現在的生活一樣，沒有生氣，她也沒有以往的閑工夫去打理它們了，反正，他知道不用多久還是會變成這個樣子，再說，村裏的理發店也不會使用護發精油，鎮上又離了十幾公裏為了這個頭發實在會令這裏的人感到無語。
從前林昕雨是不相信環境能夠改變人的，因為她總是覺得自己從小的環境就足夠糟糕了，還是出落得大家口中現在的一副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模樣，她也相信濁清漣而不妖和壞竹能生出好筍。
可是為什麽，現在，現在就連她也想要屈服了呢？
今晚輪到她監督晚修，通常她的晚修都會更吵鬧，更無序，因為她是個實習老師，也是個女老師，還有她是個城裏人。
不知道這樣的無序是對她一種反抗還是仇視，有個同學在她踏進班級門口的時候大聲地喊了句，“出去！”像是在宣告主權也像是挑釁和示威，她沒有在意，隻是拿著筆和書徑直地走到講台麵前。
這不是第一次，也可能不會是最後一次，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是剛來上課的時候，被其他帶隊的老師介紹道這是我們新來的實習老師，那時候她聽到了，她明顯臉上略過一絲慌張，心裏揪著好久都沒有放下，極力地在人群裏尋找那個聲音，可是一群呲牙咧嘴的模樣也把那個嘴臉深深地藏在了裏麵。她不想這樣形容他們，至少，她覺得不應該這樣看待他們，可能更多的人會說，他們隻是孩子，為什麽你就不能寬容一點呢？孩子嗎？不懂善惡，不明事理卻能傷害別人的人被叫做孩子，那麽惡魔應該是什麽樣子？
從他們的眼睛裏她什麽都看不到，一個紙團丟了過來，然後一片喧嘩，“安靜！”
她的聲音甚至蓋不過他們，就像是在百獸園裏的一隻麻雀，聲音最小體型也最小，其他的老師總會拿著一根竹棍敲敲打打，而她不想也不會，至少現在不會。
她都忘了什麽時候笑過了，來這兒上第一節的時候嗎？
盡量地表現得像是個愛笑的老師一樣，溫柔地慢慢地開始引入知識，可是呢，從來沒有人回應這個笑容，而她聽見的更多的不過是大聲的譏笑和肆無忌憚的狂笑，不是那個人倒黴之後就是那次惡作劇成功之後。
對於孩子們沒有追求沒有理想和目標甚至連想法都沒有，“不是會來扶持我們嗎？”
“那並不是別人的責任，自助者，天助之。你聽過這句話嗎？那是幫，不是虧欠，你不能要得理所當然。”
“我為什麽不能理所當然，那是我應該得到的。”
“沒有什麽是你應該得到的，如果你什麽也不願意付出的話。”
“我有什麽，我有什麽可以付出的？我跟他們比起來，我不是什麽都沒有嗎？他們可以在我身上得到什麽？”
“你需要付出感恩，真心，熱忱和向往。”
“你說的這些我一樣都沒有。”
“可是你可以有，不是嗎？”
這是曾經林昕雨跟一個學生認真地談過話。十五六歲的孩子不知道有沒有能夠聽懂。
可是，林昕雨，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老師。
“喂，是原木同學的家長嗎？我是他們班的老師。”
“喔，老師啊，我現在不在家那邊，我在外麵呢，不方便啊不方便，什麽事情回去在說啊，就這樣啊先掛了，信號不好就這樣……”
林昕雨試圖聯係的家長，每個都像是有什麽大事情纏身一樣每每都充滿掛掉電話，在同行的老師看來，家長們認為孩子在學校上學能有什麽事啊，不過是些打打鬧鬧雞毛蒜皮的小事，愛學不學，反正是義務教育就上唄，高中什麽的上不了就算了唄，早點打工早點嫁人早點掙錢比較實在。
又是一個被廣播叫去領同學的早上，林昕雨臉上已經沒有了前幾次的憤慨，有時候和保安對視到的時候甚至也會輕輕地笑一笑，她看了一眼還是那個同學，見他嘴唇幹裂，便拿出來一張五元的紙幣，“冰紅茶，兩瓶。”
男生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林昕雨，她又點了點頭，男生接過錢幣，走進了學校外麵的小賣部，學校裏的小賣部除了礦泉水和麵包之外什麽都沒有，林昕雨在樹下等著他，校外的小賣部其實也是在校門口十米左右而已，不過多久男生就回來了。
他把兩瓶都遞給林昕雨，林昕雨隻拿走了一瓶，眼神示意另一瓶留給他。
她打開喝了一口，“漲價了，一瓶三塊。”
林昕雨往口袋裏翻翻。
“不用了。”
男生也打開了，先是看了瓶蓋，然後喝了一口。
“你的中獎了嗎？”
“嗯？”
“瓶蓋。”
林昕雨擰開蓋子看了一眼。
“嗯。”
“真的啊！”
男生突如其來的高興的語氣。
林昕雨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拿去兌獎吧。”
“兌獎了就沒有蓋子了，你先喝完吧。”
林昕雨第一次和他們這麽輕鬆愉快地聊天，竟然是因為一個的瓶蓋。
中獎，在林昕雨以往的生活裏是很常見的一件事情，班上的同學有中過零食大禮包的，化妝品折價券的，演唱會門票，還有手機，甚至學校裏前幾年還有一個人在網絡上中過好幾十萬的錦鯉轉發的。
這些她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她生活裏也不缺這些東西，大家也有著自己更喜歡更想做的事情，而且，似乎他們想要做的事情也不是那麽遙遠，也沒有那麽不容易實現。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孩子看似玩世不恭，毫無追求竟然對小小的幸運可以這麽高興。
“我從來不相信運氣的。”
“那你信什麽？”
“實力啊。”
“什麽是實力啊？”
“拳頭，夠硬。”
“你要當拳擊手嗎？”
“沒有啊。”
“那要那麽硬的拳頭幹什麽？”
“這樣別人就不敢動我了。”
“有人對你做了些什麽嗎？”
男生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
林昕雨又說，“練拳不是一件不好的事，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那你也會練嗎？”
“我相信沒有人會無故地來傷害我吧。”
“不可能。”
男生輕笑地答道又放開嗓子喝了一口手裏的飲料。
林昕雨不渴但還是盡力想要趕快喝完，“你不用去上課嗎？”男生看著他問道。
“不上了。”
林昕雨要走了，結束兩個月以來的實習生活，回去那個她熟悉的地方了。
“太吵了，我上不上你們都一個樣吧。”林昕雨又說，“不如讓你們自習呢，你們喜歡這樣不是嗎？”
她又勉強地灌著那瓶飲料，終於見底了，“拿去吧，趁現在老板還沒忘記你剛剛來買過不會賴帳。”
男生拿著空瓶又走進那家店裏。
從前林昕雨是不相信環境能夠改變人的，因為她總是覺得自己從小的環境就足夠糟糕了，還是出落得大家口中現在的一副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模樣，她也相信濁清漣而不妖和壞竹能生出好筍。
可是為什麽，現在，現在就連她也想要屈服了呢？
今晚輪到她監督晚修，通常她的晚修都會更吵鬧，更無序，因為她是個實習老師，也是個女老師，還有她是個城裏人。
不知道這樣的無序是對她一種反抗還是仇視，有個同學在她踏進班級門口的時候大聲地喊了句，“出去！”像是在宣告主權也像是挑釁和示威，她沒有在意，隻是拿著筆和書徑直地走到講台麵前。
這不是第一次，也可能不會是最後一次，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是剛來上課的時候，被其他帶隊的老師介紹道這是我們新來的實習老師，那時候她聽到了，她明顯臉上略過一絲慌張，心裏揪著好久都沒有放下，極力地在人群裏尋找那個聲音，可是一群呲牙咧嘴的模樣也把那個嘴臉深深地藏在了裏麵。她不想這樣形容他們，至少，她覺得不應該這樣看待他們，可能更多的人會說，他們隻是孩子，為什麽你就不能寬容一點呢？孩子嗎？不懂善惡，不明事理卻能傷害別人的人被叫做孩子，那麽惡魔應該是什麽樣子？
從他們的眼睛裏她什麽都看不到，一個紙團丟了過來，然後一片喧嘩，“安靜！”
她的聲音甚至蓋不過他們，就像是在百獸園裏的一隻麻雀，聲音最小體型也最小，其他的老師總會拿著一根竹棍敲敲打打，而她不想也不會，至少現在不會。
她都忘了什麽時候笑過了，來這兒上第一節的時候嗎？
盡量地表現得像是個愛笑的老師一樣，溫柔地慢慢地開始引入知識，可是呢，從來沒有人回應這個笑容，而她聽見的更多的不過是大聲的譏笑和肆無忌憚的狂笑，不是那個人倒黴之後就是那次惡作劇成功之後。
對於孩子們沒有追求沒有理想和目標甚至連想法都沒有，“不是會來扶持我們嗎？”
“那並不是別人的責任，自助者，天助之。你聽過這句話嗎？那是幫，不是虧欠，你不能要得理所當然。”
“我為什麽不能理所當然，那是我應該得到的。”
“沒有什麽是你應該得到的，如果你什麽也不願意付出的話。”
“我有什麽，我有什麽可以付出的？我跟他們比起來，我不是什麽都沒有嗎？他們可以在我身上得到什麽？”
“你需要付出感恩，真心，熱忱和向往。”
“你說的這些我一樣都沒有。”
“可是你可以有，不是嗎？”
這是曾經林昕雨跟一個學生認真地談過話。十五六歲的孩子不知道有沒有能夠聽懂。
可是，林昕雨，也不過是個二十歲的老師。
“喂，是原木同學的家長嗎？我是他們班的老師。”
“喔，老師啊，我現在不在家那邊，我在外麵呢，不方便啊不方便，什麽事情回去在說啊，就這樣啊先掛了，信號不好就這樣……”
林昕雨試圖聯係的家長，每個都像是有什麽大事情纏身一樣每每都充滿掛掉電話，在同行的老師看來，家長們認為孩子在學校上學能有什麽事啊，不過是些打打鬧鬧雞毛蒜皮的小事，愛學不學，反正是義務教育就上唄，高中什麽的上不了就算了唄，早點打工早點嫁人早點掙錢比較實在。
又是一個被廣播叫去領同學的早上，林昕雨臉上已經沒有了前幾次的憤慨，有時候和保安對視到的時候甚至也會輕輕地笑一笑，她看了一眼還是那個同學，見他嘴唇幹裂，便拿出來一張五元的紙幣，“冰紅茶，兩瓶。”
男生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林昕雨，她又點了點頭，男生接過錢幣，走進了學校外麵的小賣部，學校裏的小賣部除了礦泉水和麵包之外什麽都沒有，林昕雨在樹下等著他，校外的小賣部其實也是在校門口十米左右而已，不過多久男生就回來了。
他把兩瓶都遞給林昕雨，林昕雨隻拿走了一瓶，眼神示意另一瓶留給他。
她打開喝了一口，“漲價了，一瓶三塊。”
林昕雨往口袋裏翻翻。
“不用了。”
男生也打開了，先是看了瓶蓋，然後喝了一口。
“你的中獎了嗎？”
“嗯？”
“瓶蓋。”
林昕雨擰開蓋子看了一眼。
“嗯。”
“真的啊！”
男生突如其來的高興的語氣。
林昕雨也跟著笑了起來，“你拿去兌獎吧。”
“兌獎了就沒有蓋子了，你先喝完吧。”
林昕雨第一次和他們這麽輕鬆愉快地聊天，竟然是因為一個的瓶蓋。
中獎，在林昕雨以往的生活裏是很常見的一件事情，班上的同學有中過零食大禮包的，化妝品折價券的，演唱會門票，還有手機，甚至學校裏前幾年還有一個人在網絡上中過好幾十萬的錦鯉轉發的。
這些她一點都不在意，因為她生活裏也不缺這些東西，大家也有著自己更喜歡更想做的事情，而且，似乎他們想要做的事情也不是那麽遙遠，也沒有那麽不容易實現。
可是，現在眼前這個孩子看似玩世不恭，毫無追求竟然對小小的幸運可以這麽高興。
“我從來不相信運氣的。”
“那你信什麽？”
“實力啊。”
“什麽是實力啊？”
“拳頭，夠硬。”
“你要當拳擊手嗎？”
“沒有啊。”
“那要那麽硬的拳頭幹什麽？”
“這樣別人就不敢動我了。”
“有人對你做了些什麽嗎？”
男生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
林昕雨又說，“練拳不是一件不好的事，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那你也會練嗎？”
“我相信沒有人會無故地來傷害我吧。”
“不可能。”
男生輕笑地答道又放開嗓子喝了一口手裏的飲料。
林昕雨不渴但還是盡力想要趕快喝完，“你不用去上課嗎？”男生看著他問道。
“不上了。”
林昕雨要走了，結束兩個月以來的實習生活，回去那個她熟悉的地方了。
“太吵了，我上不上你們都一個樣吧。”林昕雨又說，“不如讓你們自習呢，你們喜歡這樣不是嗎？”
她又勉強地灌著那瓶飲料，終於見底了，“拿去吧，趁現在老板還沒忘記你剛剛來買過不會賴帳。”
男生拿著空瓶又走進那家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