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點聲。”


    “大點聲。”


    “大點聲!”


    “我讓你大點聲!”


    “不,不好意思。”


    “好了,你滾吧。”


    白風愣在台上幾秒眼皮慌張地眨著,隨後鞠了躬,落魄地走下台來。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試鏡,也記不起是多少次被吼。


    走出片場,隻是鳴笛喧囂。


    好像什麽都能聽見,也好像什麽都聽不見。


    什麽時候,我們開始比大聲,似乎大聲才更有理,才更美麗。


    街邊插著腰大喊爭吵的人們,電鋸鋸草的聲響,牽著狗狗亂吠的貴婦人,街邊小店比試的音響聲。


    不能說話,隻能用喊的,喊不過,幹脆當個啞巴。


    有的人,隻有嘴巴,沒有耳朵,所以他們可以放出很大的聲音自己卻聽不見。


    而有的人,沒有嘴巴,隻有耳朵,他們隻能聽著別人放出的聲音,卻說不了一句。


    “哭什麽哭啊!要不是在路上,我就一巴掌給你!”


    “吵什麽吵啊!看看你們考成這樣還敢講話!”


    “你看你的做的什麽東西!這個報告能用嗎?給我重做!”


    “你是不是在外麵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啊?還敢躲著我,我要跟你分手!”


    “我多刷了兩塊錢,你得賠給我!”


    “這不歸我們管!”


    “哪有你們這樣的!你就得賠我,現在,我趕著回去呢!”


    “喂!我不管啊,你們必須得把我這件事給處理好,我回去還處理不好你們就給我回去吃自己!”


    “你走路不長眼啊!”


    “你這什麽東西賣這麽貴!”


    “真是一家破店,別想做生意了!”


    “叫你們經理過來!”


    “出這種事情,你們學校老師會不知道嗎?不會管嗎?我們交的學費是幹什麽用的!”


    “警察都不做事的嗎?我們交稅養你們這群廢物啊!”


    “你這什麽意思啊?我們交了那麽多錢,你告訴我治不好啊,你們有沒有良心啊!”


    “前麵的會不會開車啊!不會開車就不要開車,我靠你媽!”


    “能不能快一點啊,我趕時間啊,憑什麽他在我後麵都先上了,我操!”


    “老子就在這吸煙怎麽了,管得真多,他媽的!”


    “滾啊!”


    ……


    白風把耳機帶上,站在公交車上,公車搖搖晃晃的,似乎每個人心情都不好,易燃易爆。


    偶爾也會想到教練的話,從來都不是生活,生存而已,有夢就該死。


    她沒有同意過,盡管目前看來,好像是。


    窗外開始暗了下來,兩旁的樹也逐漸高大。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


    森林它一叢叢


    我找不到他的行蹤


    隻看到那樹搖風


    白風跟著歌輕輕地和著,她的聲音甚至風都能蓋過


    我匆匆地走入森林中


    森林它一叢叢


    我找不到它的行蹤


    隻聽到那南屏鍾


    她下了車,墊著腳,輕快地舞動著


    路燈剛剛亮


    四周還沒那麽暗


    南屏晚鍾


    隨風飄送


    它好象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她隨著音樂起舞,環繞著路燈,就像lnd裏麵場景一樣


    南屏晚鍾


    隨風飄送


    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相思夢


    它催醒了我的相思夢


    相思有什麽用


    我走出了叢叢森林


    又看到了夕陽紅


    有人走了過來,白風停下了舞步,徑直地走了過去


    在他們的私語中,很快地離開。


    她來到合租的公寓,門敞開著,公寓裏一團糟,門口被紅色油漆漆著幾個大字,她不想去看。


    和她合租的房客她沒有很了解她,隻是知道她是跟男朋友過來的,不過分開住,他偶爾也會上來,這種時候白風就會識相地離開。


    她從來不問,她不像知道。和她房客不過是短暫的合租不會成為朋友,這點她很清楚。


    她隻要上了任何一個舞團,劇組或者什麽都好,她就離開。


    這裏也不會呆上太久的。


    好不容易家人同意的夢想,才剛剛開始追,她不想這麽快就破滅了。


    都說這是有錢人的玩意兒,是奢侈的夢想,一點都不實際,起初家人是不同意的,想要她正常地找個普通的朝九晚五的工作,然後每天回家。


    可她不願意,那為什麽從小讓我練習舞蹈。


    家人隻是說為了訓練形態,氣質。


    那沒有想過我事真的喜歡,想要一輩子從事這個嗎?


    最好拗不過,隻好答應了。


    白風也著急,想著有點成績了,再向家裏說。


    可是,哪裏那麽容易。


    總是有無數個夜晚讓你失眠失落失望。


    總是有無盡頭的噪音要傾聽忍耐控製。


    她不小心踩到一張紙上麵一排歪歪扭扭的字,她還是看見了。


    什麽好事都要讓你們占盡嗎?年輕?貌美?好身材?靈巧?幸運?楚楚可憐?


    為什麽男人都喜歡你們這樣的?


    我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


    白風拿起鏡子照了照。


    很廋,不高,單眼皮,眼睛不大


    鼻子不翹,嘴巴也不算小


    一層皮裹著骨頭,一副厭食的樣子


    不愛笑,也不說話


    如果被打,也不會跑吧。


    確實,像我這樣的有太多束縛性,好像隻適合演個苦難的醜小鴨


    白風拿出鑰匙打開自己的房門,她隻想靜靜地呆上一會兒。


    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結束,夢想的日子什麽時候到來,隻知道要熬過這一陣再一陣。


    月底了,她不想再找家裏要錢,可是沒有固定的收入,隻得出去找份兼職。


    找什麽呢?


    端菜洗碗的活兒她是不考慮的,倒不是因為看不上,而是這樣怕沒了時間進到這個圈子,怎麽也得找個擦邊的吧。


    於是,就找到了模特。


    這大城市裏,模特會缺嗎?為什麽到處都要聘呢?


    不過倒是可以參考的,畢竟是相同性質的,時間短,時薪高。


    在網站上投了簡曆,草草地過了,收到麵試的邀請。


    正雀躍著,舍友回來了。


    房客敲了敲白風的房門,問她看見什麽沒有。


    她說什麽都沒有看見。


    她們偶爾也會說說話,都是在房客喝醉的時候,她會變得很愛說話,拉著白風說個不停。


    是啊,有人聽總比沒有聽要強吧,管她是誰,反正酒一醒,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麽說來,酒還真是個不錯的東西。


    白風偶爾也會認真的聽,隻是她再講過重複的話事情時會戴上耳機。


    不過,房客會喜歡靠著她,喜歡肢體上的接觸,白風並沒有討厭。


    讓她靠著,有時候抱著,有時候在懷裏哭著,好像她宣泄了,她也輕鬆了,她任由她喊著,叫著。但她從來不過問她的事,隻是聽著,也不去想,不去深究,不去談論。


    好像她們都是孤獨的,有時候借著酒精醉一醉,什麽坎都能過了一樣。


    至少這麽過了幾個月,效果還不錯。


    開門的時候,白風看見她手裏的黑色袋子,垂下去的形狀是一聽啤酒吧,她從來不喝可樂,白風也是,隻是因為她覺得可樂太甜,白風覺得可樂壓著氣難受。


    白風知道,這個晚上,又不用睡了,雖然常常到了天亮起來也是沒能睡著的,但不一樣的是,這是兩個人沒睡著不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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