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還年輕不是。”


    “你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她活該。”


    “話也不能這麽說,有什麽事非得用生命還啊?”


    “她還欠房租沒還呢?”


    “這都什麽事了,你還想著那點錢。”


    “要不你替她給。”


    “我憑什麽。”


    “真是的,吊在我屋,我還怎麽租啊。”


    “說什麽呢,不是去搶救了嗎?說不定沒事呢。”


    “說不定不是自殺呢。”


    “房子不封鎖嗎?”


    “封鎖幹什麽呀,我們還得租出去呢,不就死了個人嘛,我們就不用賺錢了啊。”


    “你這種……”


    房東認出了白風,氣狠狠地說道,“你這個月的房租照付,不退。”


    醫院那邊給了結果,搶救無效。


    房子沒有封鎖,白風還是住在裏麵。


    她跑到浴室用卸妝巾用力地擦著臉,水龍頭開著,白色的洗手台上一時分不清楚是眼淚,自來水還是卸妝水,隻是黑烏烏地混成一條條細細的水流,流到黑洞洞的下水道裏。


    白風再也受不住了,她趴在洗手台上大哭了起來,好像把剛剛壓在心裏的東西都隨著著水流到深不見底的地下。


    白風抬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白風用力地把眼睫毛拔掉,就像昨天晚上她那樣,白風覺得心裏好難受,好難受,現在自己這個樣子好像不認識了自己一樣。


    眼線和臥蠶的黑色順著水往下流到雙頰,嘴被用力地擦破了皮流著血。


    她盯著自己幾秒,再次用力地把臉上的東西都洗幹淨。


    陽台的門開著,像昨天晚上一樣,風灌了進來,吹動頂上的吊扇。


    就是這個她掛繩子的地方,不是很高,白風甚至踩在沙發上就能夠得著。


    她失神地走到房裏,多希望等等她來敲門,一起回到昨天,回到那個暢談的晚上,真心地誇她一句,漂亮。她會毫無保留地什麽都說,她會抱著她,說天冷,我們回屋裏看會電視吧。


    她會買來可樂告訴她,其實可樂挺好喝的,一口氣喝完,再把那口氣吐出來,嘴裏甜甜的,牙裏酸酸的,也不會睡著,也不會醉倒。


    她會再怎麽也抱進房裏而不是沙發上,蓋好被子然後不離開了。不去那個狗屁的麵試,不坐那麽遠的公交車去到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然後過了大半天才回來。


    如果,如果她早一點回來的話,是不是,是不是會不一樣呢。


    白風去樓下的超市買來麵包和可樂,走著走著,在走廊的燈突然滅掉的時候,哭了起來,又在燈亮起的時候停下來。


    走進屋裏,坐在昨晚的那個陽台,打開可樂。


    喝了一口,味道還是那樣,跟那天歡送會一樣。


    白風終於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電話裏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哭了很久,很久很久……


    然後她就坐上了去加拿大的飛機。


    我很喜歡這班飛機,路程很遙遠,也很安靜。


    可以讓我好好地想一些事情。


    如果那天,我知道結局會是這樣我還會來嗎?


    我做了多少的選擇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記不清了,我後悔嗎?


    我也說不清楚,隻是覺得現在的我很難受,很難受。


    我是什麽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的呢?


    什麽念頭?想要走這條路的念頭,好像這個念頭伴隨著的是一種很喪的感情。


    高二開學那天,我知道這是特殊的時期,如果我決定要當藝術生,那麽我必須得在這個時候去參加訓練,這樣我才能考我想要的學校和專業。


    我決定了,心事重重地決定了,我要。


    還沒跟家裏人商量,隻是自己先做了決定的。


    早餐我媽沒時間給我做,我家路上沒有早餐店,我要坐公交也不順路,我都是拜托宇文科幫我買的,他家離學校近,他是走路來上學的,路上有很多早餐店,我每次都吃一樣的,這樣就不會麻煩他挑挑選選了。他總是很早來班級,應該是第一個,也沒有人會看到,我把我位置邊上窗戶打開,這樣他就能直接放進來了。


    我們班的鑰匙在我同桌於嘉那裏,她沒有宇文科早到,所以宇文科總是來了之後到學校天台上看書,我位置不在窗邊的時候他會讓我上去那邊拿早餐。


    雖然這沒什麽,但是我不想被人說什麽,所以就這麽偷偷地了。


    課間,班級裏來了一個新同學坐在許亦位置上,於嘉總是偷偷轉過去看他,我猜,她可能喜歡他。


    我在等她什麽時候告訴我呢。


    看她害羞又期待的表情,真可愛,哪個男生會拒絕這種可愛又有活力的女孩子呢?


    上課的時候,於嘉也看了我幾眼,我跟她說抽屜裏有薯片問她要不要,跟往常一樣,我知道她幾節課過後肚子會餓,剛剛課間的時候去小賣部給她買的。


    不過,她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拒絕我了。


    我隱隱有些失落說不上是為什麽,我就快走了吧。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回她,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如果,如果她知道我要走了,不知道會不會有那麽一點點的難過呢?


    我隻是低下頭繼續假裝看我的書,其實我什麽都看不進去,我隻是在想,我要不要跟她說,可是好像不是時候,到時候悄悄地走吧。


    昨晚又夢見了你


    我都害怕忍不住喊起你的名字


    因為這是個秘密


    被我小心翼翼地藏在夢裏


    你看不見我甚至都盯著你


    害怕的時候會想你


    舒適的時候會想你


    難過是因為想到你


    想你的時候我會寫一封信


    這一年裏我寫了三百六十五封


    但我不會拿給你


    隻是在一個人的夜裏


    我會拿出來讀一讀


    這樣很快天就亮了


    或許我適合囚徒的生活


    幹淨利落地做一件事


    矢誌不渝地愛一個人


    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裏已經上演了幾百次了,哪一天真的做了,一點兒都不覺著驚奇吧。


    隻是最近越發的頻繁了,就連做夢都能夢見呢。


    我決定在這個冬天死去,可是我想再等等那雙駝色的切西爾靴,很配我的米色針織衫,過兩天就到了吧,希望快遞不要被這雪堵在路上。


    沒有念想又不知覺地走到了天台,是在為我之後看場地嗎?


    學校的天台總是一麵對著大門,一麵對著食堂,一麵對著過道還有停車場,一棟建築孤零零地立在那裏,四周都是人群圍著,熱鬧的樣子。


    風陣陣吹過來


    看著飛舞的塵埃掉下來


    沒人發現它存在


    多自由自在


    可世界都愛熱熱鬧鬧


    容不下我百無聊賴


    林喬靠著天台上的鐵欄杆,盡管有些發鏽。


    今天的夕陽依舊那麽美,火橘色融在檸檬黃裏


    一排排的人站著拍


    風陣陣吹過來,吹起她的黑色長發


    已經算是冬天了吧,中部地區部分開始降雪了。


    林喬穿著奶灰色針織外套,上頭還繡上一兩朵的黃色小花,米白色聚酯纖維的褲子站在天台上廢棄的石灰色桌板上。


    轉過頭去,銀色的眺望台嗎?


    就跟那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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