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越聽越來精神,竟衝至薛小六麵前問道:“那餘德祿究竟是什麽樣的神情?不妨說來聽聽。”


    薛小六嘿嘿笑道:“餘掌門這般為我著想,我生性淳良,也隻好聽他的話,當即便要告辭離開。”


    燕飛空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薛小六曾與燕飛空對過幾掌,知道這人輕功卓絕幾乎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內力亦是深不可測,當下側目相詢:“燕公子為何發笑?”


    燕飛空摸了摸耳垂,笑道:“薛六爺年輕時淳良敦厚或有可能,但是習武之人若是恰逢其會一場武林約鬥,多半不會就此抽身離去。”


    薛小六嘴角抿笑道:“老朽既然已經知道這是個圈套,為何還要往裏麵鑽?豈不是自討苦吃麽?”


    燕飛空點頭沉吟道:“不錯,薛六爺初涉江湖,心性坦蕩,既然知道這是餘掌門設下的圈套,及早避開也是權宜之計,隻是那餘掌門圈套落空,必然不會就此罷手。”


    南歌子白了燕飛空一眼,心道:“你說了這麽一通廢話,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薛小六繼續說道:“燕公子說得正是,餘德祿臉上不見一絲失望之色,反而頗感欣慰,當即差人取來紋銀百兩給我當做盤纏,催我早早下山。”


    “我下山之後,投身住在一家客棧,當晚趁著月黑風高,擺脫了餘德祿派來監視的青城弟子,摸著黑又回到了青城山上。”


    南歌子欲言又止,終於忍住了沒再說話。


    燕飛空卻道:“薛六爺這時折返回去,定是想看看餘掌門是否黔驢技窮、無計可施,若是他隻這麽一點能耐,未免會讓前輩大失所望!”


    薛小六看著金槍小侯爺手中的金槍火焰,眼中精光一閃,笑道:“老朽那時隻是一個初涉江湖的小子,但是給人下了毒,心中自然越想越氣,忍不住想要討個公道罷了。”


    “我一路溜回餘德祿的住處,隻見房間內燈火通明,餘德祿正與三人怒目而視,那三人俱是一襲灰色長袍的道士裝扮,一高兩矮,中間那個滿頭白發的道人手指著餘德祿在破口大罵,旁邊兩個道士則是冷眼旁觀,冷笑連連。”


    “我一瞅之下,見餘德祿坐在桌旁,端著杯茶水自斟自飲,似乎充耳不聞,那白發道士有些無可奈何,甩下一句:‘兩日後功德堂前不死無歸,勝者王侯敗者寇,你若是輸了便要交出掌門之位。’餘德祿將茶一口飲下,居然淡淡道:‘便依三位所言,兩日後功德堂前見。’那三人聽他這般說也隻好氣勢洶洶地離去。”


    “待那三人走後,餘德祿佇立窗前,仰天長歎道:‘薛賢弟,我自知對不住你,若不是青城山事有變故,我又怎能忍心用毒去害你,我垂涎小無相功心法,用下如此卑鄙手段,真是悔不當初,隻盼兩日後餘德祿死訊傳出,賢弟可以原宥做哥哥的一時之失。’”


    “我見他說得淒楚,心中一時猶豫不決,心想他也是迫不得已,此時不便現身相見,心中決定兩日後助他一臂之力,好教他守住青城派掌門之位。”


    “兩日後,我偷偷上山,掩在一塊山石背後,遠遠地便看見那個白發道長與餘德祿正在交手,二人你來我往打得甚是焦灼,不一會餘德祿施展出閑雲孤鶴掌法,那白發道長連中幾掌之後氣得哇哇大叫,與他同行兩個道士立時躍入戰圈,頓時變成了三打一的局麵,餘德祿左支右拙地連挨了幾下,不一時便已呈敗相。”


    南歌子疑惑道:“難道青城派別的弟子沒人出手相助掌門麽?”


    薛小六道:“我相距甚遠看不清楚,也不曾想到這些,當時便現身下場,那三個道士立刻舍了餘德祿向我撲了過來。”


    “這時方始看清三人麵目,居然都是六十開外的老者,白發道士更是年近七旬,一張驢臉幹癟無肉,手底下功夫倒不含糊,不待我說話,兩掌已劈了過來。”


    “我以一敵三竟然不落下風,這一下不禁信心百倍,於是將餘德祿私下相授的那套閑雲孤鶴掌法使出,更是得心應手,那白發老道的臉色愈加陰沉,出招詭秘難測,有許多招式是我在島上獨自練習武功時不曾想象到的,我有心察看三個道士層出不迭的武功路數,手底下故意放慢,好讓他們能夠盡數施展開來。”


    “那三個老道功夫繁博雜亂,招式層出不窮,初時我尚需凝神應對,打到後麵我便可隨手化解,那白發老道越打越是心驚,頭頂上氤氳之氣愈見濃重,旁邊一個老道忽然叫道:‘師兄,萬萬不可......’哪知那白發老道一口鮮血狂噴而出,手腕一抖,雙掌化作四掌,四掌變作八掌,從八個方位向我打來。”


    燕飛空道:“這是青城派武功壓箱底子的絕學‘分光化影’,在功力油盡燈枯之前,將心脈鬱結的血塊噴出,內力立時可以提升至平常兩倍以上,這白發老道情願折損平生內力與你性命相搏,隻怕是意不在此......”


    薛小六輕笑道:“燕公子所料不錯,我正凝神接掌,冷不妨後背‘魂門穴’給人一指按中,我霎時間真氣立泄,受不住那白發老道雙掌之力,徑直跌出數丈之外。”


    南歌子聽得目瞪口呆,金槍小侯爺等人默然不語。


    燕飛空拍掌道:“青城派餘掌門好手段,好計謀。”


    薛小六舒了個懶腰:“一個小無相功心法,便讓一派掌門如此卑鄙行事,無憂公子,我當年錯殺你爹爹,實在是往事不堪,以致杯弓蛇影,心有餘悸,你還是原諒我罷。”


    他一席話說得輕輕巧巧,似乎殺個人宛如殺死一條狗一樣。


    楚無憂正待動怒,薛小六忽然長臂伸出,一隻手已扼住南歌子咽喉,南歌子猝不及防之下,竟給他一招擒住,不由得驚叫了一聲。


    薛小六手指用力,南歌子登時不能發聲,動彈不得。


    燕飛空見他手臂抬起,便知糟糕,身子一閃已至薛小六麵前,忽地畫了圓圈又閃身回來。


    薛小六歎道:“燕公子輕功精妙如斯,實在是令人歎服,無憂公子,你知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典故麽?”


    楚無憂冷冷道:“薛六爺什麽意思?”


    薛小六笑道:“也沒什麽意思,隻是這個人的性命雖在我五指之下,卻在你一念之間。”


    燕飛空道:“薛六爺此話何意?”


    薛小六左手連點南歌子幾處穴道,右手仍是扣緊南歌子咽喉。


    “無憂公子,你若是不答應為我做一件事,我立時便掐死他,你若是應允下來,老朽這條性命你盡管拿去,報了你殺父之仇,好不好?”


    楚無憂沉吟道:“這人與我非親非故,你若要動手殺他,與我何幹?”


    薛小六道:“適才那個故事我沒有講完,你可知結局如何?”


    金槍小侯爺將火焰金槍舉高,問道:“薛六爺,咱們好端端地講故事,又何必大動幹戈?”


    焰火之下,忽見一道極細微的白光如流星般劃過,薛小六情急之下,將腦袋往南歌子身後一側,隻見一根銀針貼臉而過,頓時麵頰上微微一涼。


    原來金槍小侯爺故意將金槍火焰遮在他麵前,以惑住他雙目,曲莫言玉笛啟動開關,發出了一根銀針。


    薛小六居然毫不動怒,笑道:“毫厘之差,可惜呀可惜,你若是再敢發出暗器,我心裏一個害怕,手上一緊,這人就要一命嗚呼啦。”


    南歌子扭了幾下脖子,這時才順了一口氣,啞聲道:“那......故事的......結局......到底怎......怎樣?”


    薛小六微微一怔,忍不住笑道:“你這人很有意思,我告訴你,我給人囚禁半年,默了本似是而非的《小無相功心法秘笈》,半年之後有人救我出來,我一怒之下,殺了餘德祿和他那三位師叔。”


    燕飛空一旁道:“那救你之人如今屍骸尚在這裏,卻不知是哪一副枯骨?”


    薛小六笑道:“他的屍身不在這裏,在山腹水頭下麵......”


    南歌子奇道:“救你之人是誰?你......你怎麽恩將仇報.......”


    薛小六抬腿踢了南歌子一腳,笑罵道:“你這人聽故事不愛動腦筋,這裏除了這一堆死人外,隻怕就剩下你猜不出救我之人是誰了?”


    哪知他話音剛落,金槍小侯爺問道:“救你之人到底是誰?方才你可沒有說過......”


    燕飛空莞爾一笑道:“薛六爺說來說去,講了這麽一番往事,隻是想讓無憂公子明白,當年漢江邊上隻是無心之失罷了,若是追溯緣由,還是無憂公子不對在先......”


    薛小六搖頭道:“那也不對,無憂公子隻要遂了老朽一個心願,個中緣由都任由無憂公子編排,老朽任殺任剮,絕無怨言。”


    楚無憂眉頭緊皺道:“你要我應允什麽?”


    薛小六一臉肅穆,凝重道:“我要你拜我為師,代我挑戰四大門派的掌門,讓他們知曉當年的‘瀟湘魔君’後繼有人,武功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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