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空拂袖擊落一塊飛石,探頭向洞**看去。


    洞**百年間密不透風,裏麵空氣經久不得流通,迎麵而至的熱氣中彌漫著一股桂馥蘭香的味道。


    眾人見六塊青石頃刻間炸裂成碎塊,多半數墜入洞**,發出陣陣轟響聲,聲音在底下回蕩不息,應是一處極大的所在。


    那股熱氣升騰出來,一會的工夫便愈漸稀薄,待到熱氣散盡,眾人才聚攏至洞口,見燕飛空在空氣中嗅了幾口。


    南歌子問道:“燕兄,這是什麽味道?”


    燕飛空閉目回味了一番,緩緩睜眼道:“酒......是酒香......”


    南歌子也深深地嗅了一口,點頭道:“不錯,也隻有酒香才可以這般馥鬱醇冽,聞著又和紅雲漿釀大有不同,也不似竹葉青,倒有些兒猴兒釀的氣味。”


    猴兒釀中百果奇香,金槍小侯爺也是深諳此道中人,禁不住附和道:“有些像,若是曆經百年沉澱至今,千金難尋不說,可謂是人間佳釀絕品,舉世無雙。”


    楚無憂探首下望,洞穴中黝黑一片,金槍小侯爺邊說邊將金槍火焰向著洞穴裏探進寸許,立時照映出好一片錦繡觀景。


    火焰吞吐跳躍,**除了碎石堆砌之外,四周竟似金光閃閃,映出金黃色的瑩瑩之光。


    薛小六瞅準那堆碎石落腳處,飛身躍下,眾人見他率先下去,也紛紛縱身而下。


    好在洞穴也不算深,眾人聞著濃密香氣四處觀看,這裏比之前的金殿可要大上數倍,火光照耀之處,影影綽綽的遠處看的不甚清楚,近處有好大一樽銅鑄鎏金大鼎映入眼簾。


    燕飛空靠近一看,原來偌大的一樽金鼎之內竟然裝滿了酒,溢出百果香氣。


    南歌子鞠一捧放在鼻尖,深深地聞了一下,忍不住嘖嘖稱讚,剛想動嘴舔舐,嚐嚐這酒的味道,卻給曲莫言伸手打落,濕漉漉地淋了一手。


    金槍小侯爺持著金槍火焰向前走出數步,火光照耀下似乎有一個人站在麵前,不禁嚇了一跳,凝睛一看,原來竟是個身著鎧甲的彩繪武士泥塑,再往後麵看去,這樣的武士泥塑居然排列成行,烏泱泱地一片,也不知有多少。


    燕飛空突然道:“這些莫不是肉身泥塑?”眾人不由駭極,紛紛上前觀看,淩煙兒走至一尊泥塑身前,疑惑地看了一會,忽然間大叫一聲,連退幾步,身子搖搖晃晃地用手指著泥塑:“眼睛......他們的......眼睛......”


    隻見那尊泥塑的雙眼圓睜,赫然是一對人的眼珠子,隻是兩隻瞳孔黯淡幹癟,早已失去了光澤,此刻鑲嵌在一張灰灰的泥臉之上,頓覺一陣陰森寒意從心底湧上。


    眾人大驚失色之下,紛紛去看別的泥塑武士,見每尊泥塑皆是如此,楚無憂提起長劍削去一尊泥塑的胳臂,半截手臂掉落在地,竟然露出半根枯骨出來。


    燕飛空道:“如此看來,當初修建這座盤龍宮之人,乃是將活人殺死,取出髒腑封其七竅,注以陶漿留存至今。”


    金槍小侯爺疑道:“目為七竅之二,又怎能算是封其七竅?”


    燕飛空道:“這個不難,先將一個活人剜出雙眼,施以鎖水術另外存好,待泥塑僵固成型,再將兩隻眼珠子鑲上,這裏泥塑成行,不知殺了多少人,又剜出多少對眼睛......”


    眾人聽他說得驚悚,都不敢向著武士泥塑的雙眼看去。


    金槍小侯爺執杖先行,走在這堆由死屍做成的泥塑武士陣列之中,人人都感到陰氣森森,淩煙兒半倚著曲莫言身上緩緩而行,兩隻眸子低垂著不敢四處看。


    餘下幾人都是江湖中的常客,早已見慣了打打殺殺的場麵,但是幾百具屍首給人做成幹屍立在身旁,心中仍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楚無憂環顧四周,快走幾步到燕飛空身旁沉聲說:“燕兄,這裏以活人祭禮,不像是皇帝的避難之所倒像是一座陵寢。”


    燕飛空心中也有這樣的疑問,眼神瞄向薛小六,卻見薛小六單獨一人走在眾人右首側邊,正自東張西望,似乎在找尋著什麽東西。


    一行人走出兵俑陣列,這時看到牆壁上掛有一排排的永晝燈,金槍小侯爺上前一一點了,四周頓時亮堂了起來。


    薛小六仍是四處張望,快步走到一樽金鼎前聞了一下接著搖了搖頭,又走向另一樽金鼎前,低頭又聞了聞,仍是麵露失望地走向左首一樽金鼎。


    其他人四處打量著周圍,發現這地穴之中確是個極奢華的地方,地上盡是石料鋪就,每一塊石頭上麵都雕刻著各式的仕女圖案,這些仕女一看便是經由高手匠人所刻,個個栩栩如生,儀態萬千。


    再看四周,居然亭台樓榭應有盡有,造型婉約有致,西南邊陲素喜玲瓏小巧,別致新穎,這些亭榭雖處在地下府穴之中,仍是彰顯出古時匠工技藝巧奪天工,一棟棟形態各異偏又精妙無比、別開生麵。


    更稀奇的是亭樓之間縱橫連貫著幾道小河,河中竟然波光粼粼,在火光映射下閃出銀白色的光澤,兩岸矗立著數十株銀枝金樹,散發著淡黃色的光芒,真個是如夢似幻,宛如仙境一般。


    眾人不由得沉浸在勝景之中,既是歎服又是心生憧憬。


    薛小六仍是挨個嗅聞金鼎,燕飛空走上前去,低聲問道:“不知薛六爺在找些什麽?不如說出來,大夥兒一起幫著找找也好。”


    薛小六抬頭道:“先人曾經留下一個傳說,隻是不知真假,說是我大滇國有一種神仙水,能愈百病,延年益壽,老朽隨便找找......隨便找找。”


    一句話說完,便又向著別處走去,燕飛空見他適才說話時遲疑了一下,心中猜知此人言不由衷,多半是另有隱情,不願說出來而已。


    南歌子與金槍小侯爺走至河邊,南歌子看著河中靜水,不敢探手下去,問道:“侯爺,你可知這是什麽水?”


    金槍小侯爺道:“水銀出於丹砂,古滇國開辰采砂,隔火煆燒的工藝委實精深,這幾道河流之中盡是水銀,如今府穴洞開,隻怕要不了多久,這些水銀自會散盡。”


    南歌子從未聽聞過水銀二字,也不知是什麽東西,金槍小侯爺卻眉頭緊鎖,心想:若是尋常皇室避難行宮,窮極奢華倒也說得過去,但處處密不透風,幹屍?水銀?這些無不印證著這裏更像是一座墓葬。


    他從前與幾位江湖中的朋友曾經盜過幾座皇家陵寢,雖不如這裏金玉錦繡,但隱隱中仍是這樣覺得。


    燕飛空隨在薛小六身後,見他連續嗅聞了全部的金鼎之後,長歎一聲,轉過頭來,臉上掛著一絲勉強笑意,白須似乎在微微顫動。


    “傳言終究隻是傳言,天下間又怎能有這樣的神仙水。”他一句話不待說完,鼻子中突地滴下兩顆大血珠,徑直濺落在地。


    燕飛空疾步向前,問道:“薛六爺,你......你這是怎麽了?”


    薛小六自己察覺到鼻翼中發燙,伸手抹了一把,笑道:“老毛病了,都是些陳年舊屙,不妨事的。”


    燕飛空見他血漬越抹越多,最後幾乎直流出來。


    薛小六似乎見怪不怪,至於如何處理早已駕輕就熟,從衣襟上扯下兩塊布角塞進鼻孔之中,這才抑住血流如注,脖子向後一仰,從口中吐出一團血水。


    便在此時,隻聽得淩煙兒輕輕一聲歎息,不知什麽時候竟走了過來,望著薛小六白須上沾著零星點點的血跡,嘴角浮起一絲譏笑道:“六爺,我至此方才明白,你甘願背棄家國祖訓,帶著這些人進入盤龍宮,原來是為了找尋‘炎鳳之淚’是不是?”


    薛小六手捂著胸口道:“你怎知道‘炎鳳之淚’?”


    淩煙兒一改方才一副怯弱模樣,款款走近他身前,輕聲道:“小安子伺候你多年,可是什麽都告訴我了,你年老力衰,身患怪疾,一直暗中服食‘清心續命丹’,別人不知我早便知曉了。”


    薛小六向她斜睨一眼,冷笑道:“那又如何?老人家身子虧虛,吃些丹藥又有何妨?”


    淩煙兒“撲哧”笑出聲來,一臉的嘲弄:“身子虧虛不假,若是一個人每隔十日便要遭受心如絞痛的滋味,自然是覺得生不如死......”


    薛小六右掌突地提起橫在胸前,半晌良久,緩緩放下道:“你......連這事也知道......小安子不枉我......白疼了他一回......”


    淩煙兒看了一眼燕飛空,雙眸之中有些神色複雜,又別過頭去,對著薛小六道:“小安子已死,六爺再也怪罪不得他了,隻不過煙兒想求六爺一樁事情。”


    薛小六冷笑道:“什麽事?”


    “六爺當年叱吒江湖,可見區區一座盤龍村是困不住六爺的,若是六爺心生慈悲,帶著眾人逃離此地,去往中原花花世界,煙兒自當相助六爺取得‘炎鳳之淚’不知六爺答不答應?”


    薛小六蔑笑道:“當初你可以放走梅公子,又何須來求我,梅公子怎麽走的你便怎麽走就是了。”


    淩煙兒臻首輕搖道:“每年隻有極短的幾天時間裏風向朝北,如今早已過了時候,如今想要離開這裏,真的難如登天一般。”


    薛小六正要說話,忽聽那邊傳來“哎呦”一聲,聽著聲音應是金槍小侯爺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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