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龍晟越看越是心焦,這路掌法招式如此繁多,換做任何人也無法一一牢記在心,何況這一打便是足足半個時辰,再是聰慧無雙的人也記不得幾招幾式。金槍小侯爺一趟拳打下來,何龍晟兩父子皆是呆立不動,燕飛空和楚無憂等人倒是鼓起掌來。


    金槍小侯爺走到何晟飛身旁,問道:“可曾看得清楚?”


    何晟飛不願說謊,臉色有些漲紅道:“隻記得起手式和最後幾招。”


    金槍小侯爺笑道:“這路拳法最精要之處便是在意不在形,若是內家修為越深,則威力越大,信手拈來時拳法流暢,毫無滯澀之感,適才我打了這麽久,中間重複三次,但次次不太相同而已。”


    這一層燕飛空等人俱已看了出來,心中正感到奇怪金槍小侯爺前後三次為何拳法全有不同,聽他這般說法,頓覺大有道理,自古師傅傳授武藝給徒弟,每一招每一式都要做到一絲不差,像渤海龍王這樣招式追求似是而非,進退攻守一體的極為罕見,在座諸人更是聞所未聞。


    何晟飛又請教了一番,金槍小侯爺一一詳加講解,何龍晟欲言又止,終於還是開口說道:“侯爺,我這孩兒天資縱算不高,但是勤勉二字卻是當仁不讓,從早到晚勤練不輟,可是他內功根基薄弱,又該如何是好?”


    金槍小侯爺笑道:“自古玄門正宗的內功皆是循序漸進,每日裏吐氣納息,進展緩慢,不比邪門歪道,日進千裏卻傷己傷身,稍有不慎,便會有走火入魔之虞。”


    何晟飛收住招式,半側著腦袋道:“趙叔叔,天下間當真有速成的內功心法麽?”


    金槍小侯爺沉吟半晌,正色道:“確有邪派內功心法能夠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但這種功法修煉起來卻會傷及自身,還是不練也罷。”


    何晟飛道:“侄兒若是遵循趙叔叔傳授之法,不知何時才能略有小成?”


    金槍小侯爺歎息道:“你若是心有旁騖,則進境緩慢,無論哪一個門派的內功心法,練習者眾多,為何造詣卻有不同,隻因每個人天資不同,領悟體會便有參差不齊。”


    何晟飛低頭想了一會,忽然抬頭道:“多謝趙叔叔指點,侄兒明白啦。”


    ☆


    眾人正在飲酒說話中,從下麵匆匆跑來一個下人,在何龍晟耳畔低語幾句,何龍晟猛地站起身,將手中酒碗往地上砸落,頓時碎了一地,氣吼吼地怒道:“豈有起理,讓他們進來便是。”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聲大笑遠遠傳來,緊接著一個滄桑語調的聲音道:“何寨主,灑家不請自到,還請勿要見怪.......”


    眾人向著寨門方向望去,隻見十來個身披藏黃僧袍的喇嘛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這些大喇嘛高矮不一,個個都是胖墩墩的身材,走在最前麵的一個喇嘛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場地中間肉架旁,劈手撕下一塊牛肉塞進口中,大聲道:“不知何寨主考慮得如何了,五十畝田地外加二百兩金子換一條性命,這筆生意隻賺不賠,老子辛辛苦苦培養的徒弟給你們亂棍打死,換做別人可沒這麽好說話。”


    何龍晟怒斥道:“那是你們徒弟自尋死路,怨不得我寨中兄弟,至於五十畝田地和二百兩金子......嘿嘿......那是休想......”


    那個喇嘛拍了拍裸出的肚皮,眯著眼睛道:“何寨主,這位便是小少爺麽?長的模樣倒是清秀.......”他故意將聲音拉長,何龍晟果然沉不住氣道:“諸位想要怎樣?”


    那個喇嘛眉關微鎖道:“灑家失了愛徒,自然心情沉痛,且不論孰是孰非,總之灑家這位愛徒已命歸黃泉,再也不能侍奉恩師左右,灑家每夜常常淚流至天明,思前想後,唯有以物易人方可平息灑家心中悲痛,何寨主既然舍不得身外之物,灑家也不強求,隻希望此行可以收下令郎為徒,終生陪伴灑家清修一世,了此殘生。”


    他故意說得悲戚可憐,何晟飛忍不住叫出聲來:“我可不願拜你為師,除非我死,否則......”


    那個喇嘛冷冷一笑道:“那麽你就死吧。”長袖揮起,身後四個喇嘛已越過他頭頂,向著何晟飛撲去。


    這四個喇嘛武功倒是不弱,身子猶自在半空中,從寬大的袖袍中抖出四條黃金鎖鏈,上下左右罩著何晟飛而來,人未至而鎖鏈先到,登時纏繞在何晟飛四肢之上,四個喇嘛一招得手,正要發力,忽然間麵前這個少年雙手反拿,將兩隻胳膊上的鏈子纏繞一塊,用勁回扯之際,身子好似泥鰍一般躍起前撲,雙足上兩根鎖鏈本已抻直開來,此刻複又垂下寸許,便是這個空隙當口,何晟飛前臂探出,已將腳踝上的鏈子解開,輕叱一聲,雙拳如搗蒜般打向四個喇嘛其中一人。


    這時何龍晟疾步趕至,二話不說抬起一腳向著另一個喇嘛踹去,他武藝低微,胸腹處皆是空當,麵前那個喇嘛身子雖未落下,手腕輕輕回抖,長長的黃金鎖鏈回蕩過來,將何龍晟纏住拋起半丈有餘,另一個手掌橫著拍向他胸口。


    何龍晟一腳踢空,正要再起一腳,突然間覺得腰上一緊,身子不由自主地給人提起,接著一個手掌印在他胸膛上。


    這個喇嘛用了六成力道,本以為足以將何龍晟打得吐血,哪知道一道強悍的內力反推過來,他事先便無防備之心,此刻悶哼一聲,身子如同斷線風箏一樣,向著後麵跌飛出去。


    先前說話的喇嘛見此情形,長臂伸出將同伴接住,目光掃向何龍晟的背後,隻見一個白衣人悠悠然的立在那裏,臉上掛著冷漠的表情。


    何龍晟胸口挨了一掌居然不痛不癢,心中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隻腳剛剛落下,便揭開衣襟瞧看仔細,除了有些殷紅的印痕再無其他。


    為首的喇嘛邁前兩步,陰惻惻問道:“尊駕是何人?”


    何龍晟奇怪道:“我是誰你不認識麽?”說話間一道人影掠過,猶如穿花蝴蝶般連續踢出三腳,將何晟飛身邊三個喇嘛一一迫開,朗聲大笑道:“想來你們不會知道中原武林人稱‘似花非花人依舊,一劍如虹楚無憂’的無憂公子。”


    為首的喇嘛蹙眉道:“你又是誰?”


    南歌子哈哈大笑道:“在下江湖後起之輩,賤名有辱清聽,敢問大師又是何方神聖?”為首的喇嘛正色道:“貧僧乃是黃教崇靈上人,今日有幸得見諸位中原英雄。”


    南歌子道:“好說好說,崇靈上人不在寺廟裏誦經念佛,何苦來找一個孩子的麻煩?”崇靈上人道:“貧僧門下弟子為何寨主所殺,今日不過前來討個說法,諸位還請袖手旁觀為好。”


    金槍小侯爺之前教完何晟飛後便回到座位上吃肉飲酒,這時拎起一壇梅子酒走上前來,仰首喝下兩口,笑道:“我等皆是何寨主的朋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何寨主殺了大師門下弟子,那是那人死有餘辜,犯了何寨主的禁忌,殺了也便殺了,大師不如早些回去給他超度往生,早些投胎多好。”


    何龍晟此時已明白適才為楚無憂所救,正要相謝,忽聽到金槍小侯爺的話,不禁大聲道:“眾位好兄弟聽聽此事原委,便可知曉裏麵是非曲直,兄弟寨中有一戶人家,隻因前年男人得病死了,隻留下一個小寡婦,這位崇靈上人的俗家弟子,相中了小寡婦,便要霸王硬上弓,兄弟知曉此事之後便帶著家丁前去理論,不料那廝潑皮成性,仗著一身的武藝,將寨裏家丁打傷打殘十多人,毆鬥中那小寡婦的一位堂兄抽冷一棍將那惡徒砸昏,眾人一哄而上結果了那廝性命。”


    崇靈上人曬然笑道:“那個小寡婦主動勾引,又怎麽怪得了灑家徒弟,灑家不予計較已是給足了何寨主的麵子。”


    何龍晟不屑道:“大師門下弟子眾多,想要以一個品行不端的死人來換取五十畝田地和二百兩金子,這筆買賣可是劃算得很。”


    崇靈上人擺擺手道:“何寨主,灑家不願過多唇舌之爭,如今人已死,須得有個說法才是。”他說話語氣已不如初來時那般淩厲霸道,似乎此事大有商量的餘地。


    不料金槍小侯爺久居尊崇之位,口氣更是霸道,大笑道:“大師是方外之人,怎地竟是堪不破萬物皆空的道理,莫不成是個酒囊飯袋的酒肉和尚不成?”


    崇靈上人聞言有些慍怒,但還是按捺住怒氣道:“灑家素來吃肉喝酒,說是酒肉和尚也不為過,今日灑家瞧在諸位中原英雄的麵子上,所提賠償均數減上一半,如何?”


    何龍晟未待說話,金槍小侯爺已然笑道:“在下等人與大師素不相識,何來麵子可言,大師若是想交下在下這幫朋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如何?”


    崇靈上人怒極反笑道:“灑家素來敬重英雄,隻是不知眾位到底是英雄還是狗熊?”


    金槍小侯爺哈哈大笑道:“是英雄還是狗熊,這事再簡單不過了,不如請大師下場與在下一較高下便知。”


    崇靈上人瞥眼瞅見四個同伴八隻眼睛齊刷刷地望向自己,當下將心一橫,長袖捋起,斜跨一步大笑道:“今日灑家便瞧瞧中原來的好漢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


    金槍小侯爺欣然下場,雙手負於身後,微笑道:“大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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