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厚重布滿曆史包漿的城堡大門,撲麵而來的寒風讓陳垚哆嗦了一下,忍不住躲在了木恩身後。


    雖然已經是夜晚,但城堡外麵卻並沒有多麽黑暗,鋪天蓋地的雪白將整個世界點綴的如同黎明一般,一輪碩大的圓月高懸天際,陳垚甚至可以看清月麵上的環形山。


    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觀察這個世界,這被人遺忘的冰雪世界,也是他的世界。


    “領主大人!冰雪領霜龍堡全體領民向您呈現最誠摯的敬意!”


    斯派恩男爵中氣十足的聲音高高響起,將陳垚的視線拉回到了麵前的廣場上,幾十名麵黃肌瘦衣衫單薄的男女目光熱切的望著他,聲嘶力竭地在斯派恩話音落下後跪地高呼——


    “王國萬歲!皇子殿下萬歲!霜龍領萬歲!萬歲……”


    沒有事先的排練,從這些人激動的神情中,陳垚可以看出他們都是發自內心的呐喊,那一雙雙凝視著他的眼眸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希望,這本是一片被放棄的領地,寒冷,饑餓,野獸白鬼的威脅……可是一個皇子的到來讓這些原本已經麻木的人重燃了希望。


    希望正是這些人所夢寐以求的,他們不知道陳垚來此的原因,隻明白王國還沒有忘記他們,而這就已經足夠了。


    木恩也被感染了,托著雙臂就將陳垚高高舉起,像個小孩一樣將陳垚抬到了肩膀上,揮舞著拳頭,高聲呐喊著領主萬歲!


    陳垚疼的齜牙咧嘴,可偏又不好發作,隻好僵硬的咧嘴笑著回應。


    望著那些滿是期待的麵孔,一股暖流淌過心扉,陳垚從未想過會如此與領民見麵,這些人表達出的情感,太熱烈了。


    這一刻,呼嘯的寒風也漸漸有了溫度,他望著視他為希望的那一雙雙眼睛,不知不覺鼻子有些發酸,究竟是經曆了什麽樣的絕望,這些人才能在看到希望時如此的歇斯底裏。


    他奮力的從木恩肩頭掙脫了下來,緩步來到了這些淳樸領民的麵前,高高舉起拳頭,激動的人群逐漸安靜了下來。


    陳垚深吸了一口氣,腦海中閃過無數深情演講的台詞,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忽然發現什麽言語都不適合。


    這些人衣衫襤褸,雖然他們並沒有恪盡職守的護衛這片冰原,但是他們也沒有放棄這裏,即使他們沒有武力抵抗黑暗中的白鬼,森林中的野獸,可是他們還是選擇殘存於此,這些人現在需要的不是花團錦簇的表彰,而是一聲道歉。


    沉默了兩秒,陳垚毫無預兆的向著這些人單膝跪地,領民們無不震驚動容,斯派恩連忙想要扶起陳垚,卻被他不容拒絕的推開,擲地有聲道:“對不起,我,陳垚·拉茲弗斯,代表王國像你們道歉,我的臣民們,這麽多年我為你們能夠堅守此地而感到驕傲,王國欠你們一個道歉!”


    鏗鏘的話語在夜色中清晰的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斯派恩深吸了一口氣,望向陳垚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異色,他想過無數這位紈絝皇子會說的話,但是根本想不到他居然會如此隆重的向著這群平民道歉。


    陳垚此刻表現出來的行為與其在皇宮中的種種不堪,讓見多識廣的斯派恩心中掀起了萬丈波濤,冰雪領雖然地處苦寒,但是就現在而言,王國對這片土地的掌控早已是名存實亡,此地往北是莫洛人的部落,那些身高兩米多的神射手絕對是戰場上的殺神,若是小皇子能夠將其部落招募再加上這片絕對的自由之地……難道說……


    這不就是戲劇中王朝更迭的序幕嗎?


    心跳驟然加速,斯派恩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恐,但更多的是激動,眼瞳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在斯派恩的眼中,這位小皇子的背影陡然變得無比高大,一舉一動似乎都暗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玄機。


    若是大事成功,那他斯派恩的地位將是……冰冷的寒風也無法吹散斯派恩臉上的紅暈,老管家像是喝了一大壇子的烈酒。


    一眾平民早已激動的忘了言語,斯派恩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破舊但幹淨的長袍,緩步走到民眾的麵前,向著皇子殿下雙膝跪地,匍匐於地,再抬起頭時莊嚴肅穆,禮節上的細節做的沒有一絲可以挑剔的地方。


    三拜九叩,這是麵見皇帝的禮儀。


    領民們字都不認識,自然也不清楚這套禮節的含義,見老管家如此,也紛紛效仿,陳垚更是沒往多處去想,他覺得自己作為皇子給一群平民下跪道歉應該是無比隆重了,他們再怎麽還禮都不過分。


    看到小皇子麵帶微笑的望著自己,斯派恩心中的火焰一下子燒去了所有的理智,這是他的一個試探,用麵帝之禮麵對一名皇子,而對方沒有責備和製止他,其意義——不言而喻!


    老淚縱橫,斯派恩大聲呼喊道:“天佑霜龍領!天佑王國!皇子殿下萬歲!”


    “天佑霜龍領!天佑王國!皇子殿下萬歲”


    “天佑霜龍領!天佑王國!皇子殿下萬歲”


    “皇子殿下萬歲!”


    “殿下萬歲!”


    “萬歲!”


    ……


    陳垚被斯派恩的灼熱視線嚇了一跳,有些懷疑是不是做的過火了,真就有這麽令人感動的嗎?


    微微一哆嗦,寒風嗖嗖的往衣袍中鑽,陳垚隻想快些結束,然後回去鑽被窩,這老頭的戲太多了。


    聲音由小變大,最終匯聚成震天的呐喊,城堡尖塔積雪震顫,簌簌落下,露出了早已被冰雪覆蓋數十年的黃金徽記。


    木恩早已泣不成聲,接近兩米的壯漢這時哭的像個孩子一樣,他跪著爬到了陳垚的麵前,一把扯下衣服,露出了壯碩的胸膛,一手握拳將胸脯拍的砰砰作響。


    木恩猛的抽出腰間匕首,在右手掌心猛地劃開了一道口子,陳垚嚇了一跳,但他明白木恩這麽做應該是某種儀式,不可能會傷害他,也就沒有動作。


    熱騰騰的鮮血很快流到了雪地上,但是木恩毫不在乎,甚至臉上都沒有半點痛楚的表現。


    高舉著流血的手掌,木恩高呼道:“領主萬歲!”隨即將一手的鮮血抹在了臉上,表情肅穆而莊重。


    木恩像是開了一個頭,所有的領民們都取出了腰間的小刀,那是他們吃飯的工具,毫不猶豫的割開手掌,舉天高呼領主萬歲,然後將鮮血抹在了臉上。


    陳垚是徹底的懵了,怎麽還有?大家意思一下然後喝酒吃肉不好麽?


    有些不知所措的望向斯派恩,陳垚卻發現男爵居然也一樣割開了自己的手掌,鮮血塗麵。


    陳垚站了起來,連忙撕下自己的衣服,想要幫斯派恩包紮手掌上的傷口。


    斯派恩笑著拒絕了陳垚的好意,行禮,道:“陛……領主大人,這是北地人民向首領效忠的最高禮儀,血流大地表示敬告大地之神,高舉蒼天意為敬告天空之主,血覆麵容表示放棄自己的一切,這代表著他們,不,是我們從此以後將放棄自己的一切,包括乃至生命追隨於您。”


    陳垚木然的望著這群人,萬惡的封建社會,他啥也沒做,僅僅隻是隨便說了兩句話這些人居然就願意為他付出生命。


    這是愚蠢嗎?不,陳垚忽然覺得心裏沉甸甸的,這已經不再是愚蠢或者是愚忠,這是淳樸。


    他忽然有些喜歡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了,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有的僅僅隻是人心中最原始的可貴精神。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剛剛的那一跪,可以說勝過王國任何物資上的補償,人活著,可不就都是為了一口氣?


    陳垚抿著嘴緩緩取過斯派恩手中的匕首,在斯派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割開了手掌。


    “下敬九幽冥神!上告天空之主,我陳垚·拉茲弗斯接受你們的效忠!”


    鮮血的味道有些鹹,但即便是如此,陳垚也覺得對這些人的回禮太輕了一些。


    斯派恩連忙撕下衣角幫陳垚包住了手上傷口,紅著眼睛道:“領主大人,您不必……”


    陳垚反握住男爵的手,目光堅定道:“不!我需要這麽做!”


    篝火燃起,歌聲響起,這樣的畫麵讓陳垚想起了前世電視上看到的少數民族篝火晚會,隻不過似乎少了點什麽。


    招來斯派恩,陳垚附耳問了兩句什麽,斯派恩麵色為難,不過還是強不過陳垚的堅持。


    木恩進了城堡,很快這個人形大黑熊扛著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東西哼哧哼哧的從城堡地下室走了出來。


    在看清木恩肩頭上的東西後,所有的人都發出了一聲歡呼,陳垚笑了起來,這才對嘛,篝火晚會怎麽可以沒有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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