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認得楊道無老先生?”章延問。


    “去年,我與一行人去拜訪過楊老先生,當中也有朱公子,當時我與朱公子也曾為此事爭吵不休,楊老先生還從中解勸了一番。可老先生已經駕鶴西去了,二位仙人,不知我倆何處惹惱了二位,還請明示啊。”柳言冷汗滿頭,神情驚恐。


    章延見神情也不像撒謊,遂說明了自己與辛玉的身份。


    “我二人並不是什麽仙人,也是莫名入了此畫之中,受臨嶽樓掌櫃所托,設法來救你二人的。”


    隻見這柳公子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又問:“既然如此,二位有何良策?”


    章延看著柳公子道:“我二人學過一些術法,雖不能說在此完全失靈,但術法於畫境中的東西毫無作用,此刻也沒有什麽辦法。”


    辛玉靈機一動,問:“柳公子,你手執筆,能畫出什麽來嗎?”


    柳公子試了試手腕,似乎能動,但不能大幅移動手臂。


    “那還得請兩位幫我,或可一試,不知姑娘要我畫什麽?”


    辛玉道:“我也不知我想得對不對,你且畫隻狗看看?”


    章延與辛玉在一旁為柳言蘸了墨水,又拿起畫紙,柳言一邊小心作畫,好容易畫了一隻狗來,卻奇醜無比。柳言滿臉羞慚,道:“我已經盡力了。”


    話音剛落,隻見這狗兒突然從紙上一躍而起,落在了地上,汪汪地叫了兩聲,朝著三人搖著尾巴,醜雖醜了些,但還是乖巧。


    柳言大吃一驚,瞠目結舌。


    辛玉和章延倒沒有多驚奇。


    辛玉道:“看來在此間,你才是法力高強之人。”


    柳公子聽言,定了定心神,思索片刻,讓辛玉和章延幫忙,先是畫了一個又厚又寬的雲彩,繼而又畫了兩個仆人。


    章延看了,微微一笑道:“果然是作畫之才,神思敏捷,這雲可攜我們巡遊此地,這仆人嘛,可以扛起不能動彈的柳公子。”


    柳言說道:“雖有此能,我卻想不出什麽出去的辦法,慚愧慚愧。”


    “沒要緊,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辛玉道,一邊還讓章延給柳公子吃了些帶來的幹糧,帶上了紙筆,叫仆人將柳言的椅子扛到雲上。


    三人帶著仆人外加一條狗,翱翔在了畫的天空中。


    柳言看著這山巒風景,說道:“除了那個小屋,其餘的景色,並不是我畫中所有啊。”


    章延說道:“這其實是楊道無先生的畫卷,隻是不知為何,你們失蹤之後,你與朱公子的畫也出現在了這畫卷之中。”


    “這麽說來,朱公子的也應該在此處?”說著便看到風景有一處與其他不同,怪石嶙峋,景色蕭然,柳言一眼認出那便是朱公子所畫,三人落下雲端,卻不知該從何處尋起。


    正在為難之時,突然聽聞近處有人聲呼救,但聲已奄奄,有氣無力。


    柳言向那隻醜狗示意,狗兒似乎能知他心意,一會兒滿山亂竄,不久就傳來吠聲。


    章延與辛玉趕上前,柳言被仆人抬著尾隨其後,來到了一個地洞麵前。


    果然,那位朱公子就在其中。


    朱公子倒是可以動彈,但是這洞略深,他無法爬出。一看見洞外有人,他便欣喜若狂,道:“請諸位幫忙,救我出去!”


    柳言奇道:“為何朱兄要在畫中畫一個地洞?”


    朱崇這才看到,柳言居然也在上麵,他悔道:“柳兄,此言何意?我今日就不該同你賭氣鬥畫,不知醉了多少酒,醒來竟在此處。”


    章延和辛玉這才明白,二人其實並無什麽大仇,隻是酒氣上頭,做了些文人間的瘋事。


    兩人向洞內的朱崇說明原委,他才明白自己身處於自己所畫的畫中。


    朱崇更是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他道:“哎,原來如此,與柳兄鬥畫之時,突然走了神,想到今日出門前,娘子同我說,某處路上底麵略有塌陷,成了一個不小的地洞,心裏驚慌,我勸她閑事莫理,結果落筆成墨,這地洞便出現在我的畫中了,誰又能想到,我如今真落在了此洞之中呢。哎。”


    辛玉與章延聞言,都笑了起來。


    柳言想要畫一條繩索讓朱崇上來,無論如何蘸墨,紙張依舊空空如也。


    辛玉道:“難道因為這處是朱公子的畫,所以隻能朱公子落筆?”


    柳言聽聞,將紙筆都擲入洞中,章延草草兩筆,畫了幾根繩索,甩到地麵,兩個仆人奮力拉動繩子,終於將朱崇給拉了上來。


    拉上來之後,朱崇看見柳言的樣子,甚為不解:“為何柳兄這般模樣?”


    “我也不知為何,我醒來之時,就坐在自己畫的那個小屋裏,成了這個樣子。”


    “這般形容,倒讓我想起了之前我們拜訪楊老先生時,他家裏有個癱子弟弟,你同我們一行人低低耳語,嘲笑過他幾句的。”朱崇道。


    柳言聞言,一張臉羞得通紅,道:“竟是這個緣故,我當時隻是無心之說,這下該如何是好?”


    辛玉道:“此事看來與這老先生脫不了關係了,你們且說說這位先生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便開始說起這位老先生來。


    楊道無是蘇城的名家,年少孤貧,卻十分愛畫,刻苦好學,曾在鄉裏做過小官,之後辭官拜師,終成一代名家。


    他老年之時,愛教導後輩,所以後輩也常去拜訪他。朱柳二人去拜訪他時,兩人因畫風迥異而相爭不下。楊道無隻是說,雙方畫作各有所長,無須爭個高下,若能相互學習參考,必有進益。


    隻是二人當時爭得麵紅耳赤,並沒有聽進去。


    說到此處,兩人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章延道:“你們之前,在外作的那幅畫,我看並不適合放在同一畫卷上,如今左右無事,我們也想不出什麽對策,不如朱公子與柳公子共執一筆,畫一幅畫出來。”


    共執一筆?辛玉聽到這句話,差點笑出聲來,這是什麽破主意,兩個男子共執一筆,這場麵,想想都覺得有些詭異。


    更讓辛玉沒想到的是,片刻後,兩人居然同意了。


    於是乎,他們又畫了張長桌用來擺設紙筆,兩人便在這畫卷中的山水作起畫來。


    這回他們既沒有爭吵,也沒有對罵,兩人執筆宛若一人,畫風也與兩位各自所作大不相同。


    這仍是一幅山水畫。辛玉問章延,這畫到底畫得如何,章延正要評點,又是一陣刺眼的白光,將這四人籠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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