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四亂罵了幾句,眾人皆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房裏換衣裳,他好不容易換好了衣裳,衣裳是個廣袖,他穿好了順手一抖,沒想到這兩個袖子,居然從肩膀處開了線,瞬間就掉在了地上。


    殷四光著兩條胳膊,又驚又氣,衝著門外大喊道:“來人!給的是什麽破衣裳!”


    門口的小廝推門而入,見到此種情形也是十分驚奇。


    “老爺,這衣裳為何如此?”小廝不解道,“不過老爺別急,再等一等,小的剛剛喚人回家取了衣裳,再過一會兒應該到了,夜裏風涼,老爺要不用著房裏的被子蓋上一蓋?”


    小廝說著將這被子往殷四身上一披,一邊卻露出一點神秘莫測的笑容來。


    殷四倒也沒有覺得什麽,坐在床上等了片刻,外頭說衣裳來了,小廝便將衣裳遞進來。沒想到,這次,在殷四身上的被子,仿佛牢牢地長在了他的手臂上,居然怎麽扯也扯不下來,他用力撕扯,連自己的皮都被扯紅了,被子依然紋絲不動。


    這……是怎麽回事?


    “來人!快!快來人!”殷四老爺的聲音帶著幾分驚恐。


    小廝衝了進來,一同進來的還有容絹。


    容絹見了殷四的樣子,忙問道:“殷四爺,這是怎麽了?你怎麽了?”


    殷四滿臉慌張,指了指身上的被子,道:“被子,拿不下來了……”


    容絹看了看,試著扯了扯被子,沒想到這被子仿佛被牢牢縫在殷四的皮膚上,隻要一扯,殷四瞬間大聲喊疼。


    “這可怎麽辦啊,殷四老爺?”容絹一臉愁容道,“我們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啊?”


    “你們醉紅樓!定是有什麽邪祟之物!此番我若是有什麽閃失,我定饒不了你們!我要你們與我一同陪葬!”


    容絹賠笑道:“殷四老爺,奴家也沒有見過這檔子事啊,您說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您有什麽吩咐盡管說給我,我們醉紅樓定竭力為您做。”


    殷四喊道:“我要回府,你去找轎子!我要回府!”


    “好,殷四爺,你別急,我們醉紅樓就有轎子,我去尋人,馬上將你送回府上。”


    容絹說著,急匆匆走了出去,吩咐了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到了後院,又將這披著被子的殷四爺悄悄引到後院坐上轎子,這才送走這尊大佛。


    殷四雖然走了,容絹的心裏卻帶著一絲不解,難不成真的有妖怪作祟?按理來說,這殷四家本就是綢緞莊,他自己穿的衣服更應該是上品中的上品,怎麽今日卻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容絹搖了搖頭,正要從後院回房,卻看剛剛十分有精神的蕊兒,坐在後院的一個小角落裏,看樣子竟然是睡著了。


    這是怎麽回事?剛才與殷四爺喝酒時,能笑能鬧,可是全無醉態的啊?


    她正要走進看看,突然問道了一陣青草的香氣,繼而“咚”地一聲悶響,倒在了後院內。


    空中飄來女子的輕笑聲:“慕公子怎麽也不懂憐香惜玉?這容絹雖然年紀大了些許,那也是風韻猶存的美人啊。”


    “欸?慕公子識美無數,哪裏看得上容絹,可憐了這位姐姐,春寒之際,卻要倒在這後院涼地。靈兒,我們將這兩位美人送回房中,再去看看殷四,這前半場,雲翎的蕊兒,花珂的小廝都挺不錯,但我仍然覺得不過癮呢。”


    胡靈笑道:“姐姐別急,剛剛抬他出去的,也是我們雲棲樓的,殷四在路上也不會安穩的。”


    兩人一起笑起來,慕歌也在一旁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這對姐妹,真是活寶。


    話說這殷四在轎子中,仿佛坐了許久許久,他心裏有些發慌,高聲喚起小廝,轎子外卻無人應答,他掀開轎子的小簾子一看,外間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再看前後,哪裏有什麽轎夫?


    這轎子居然自己憑空在路上行走,前後並沒有人抬。


    殷四大驚,慌忙掀開轎簾,連滾帶爬地跑出轎子外,沒想到,原本黏在他身上牢牢的被子,此刻卻輕輕滾落下來,路上一陣寒風吹起,殷四光著兩個手肘,又不敢去拿掉在地上的被子,隻曉得撒腿就跑。


    他身子本來笨重,此刻更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剛剛跑時隻知道逃命,不知道自己跑向了哪裏,此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片荒野之林,也分不清東南西北,這暗夜中,仿佛還有幾雙綠色的眼睛。


    一聲狼嚎響徹天際,殷四聽了更是雙腿發抖,連站也站立不穩了。


    狼群漸漸逼近,殷四看了看身旁的樹,此刻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了,他奮力向樹上竄去,手上也開了一道道口子,可他此時哪裏還有心思想這些事情,急急往上爬,好不容易才爬得高了一些。


    攸寧與胡靈站在不遠處,隱去了身影。


    “姐姐,你看,他可還有白日裏那半分神氣?也不知是哪裏來的膽子,竟惹到了姑奶奶的頭上,讓他記清楚了,看他還敢不敢再犯。”


    攸寧道:“可不能讓他知道,此事與你我有關,最好呢,他不記得今日的事,隻在心裏留一些模模糊糊的恐懼影子,長長久久地埋在心裏。”


    慕歌道:“這個好辦,一會兒事情完了,我給他紮上幾針,讓他睡得沉一些,再把我調配的噬魂散讓他服下那麽一點,保證他忘了今日之事。”


    “噬魂散?”胡靈奇道,“我還想著慕公子平日裏是個君子,沒想到手中居然還有這等好東西,這還能有什麽用,聽起來怪嚇人的。”


    慕歌道:“許你們捉弄人,就不許我捉弄人了嗎?噬魂散隻是名字唬人,也就讓人忘記幾件事的功效,人們素來健忘,此物隻是讓人更快忘記而已。”


    “更快忘記?”胡靈點了點頭,“凡人確實記性不好,這麽做也不算違背天意。但今日隻是嚇他一嚇,我總覺的太過便宜他了。”


    說罷,胡靈沉吟片刻,捏了個訣,換了一身白衫,又將自己的身影模糊了幾分,像個能被風吹散的白色影子,悠悠飄飄地,悄悄往殷四在的那棵樹上去。


    攸寧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我這個妹妹啊,玩得盡興,是不會收場的。”


    慕歌站在她身旁,也笑道:“能尋著樂子,總是件好事,靈兒姑娘如此活潑,也是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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