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珂見了攸寧叫了聲“姐姐”,又同他們介紹,原來,這位公子便是他在鴻鵠樓上認識的那位施明公子,這位公子這幾日也有到雲棲樓看鑒賞會,與花珂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施明見這也是從煙陽來的,便讓他們多坐一會兒,攸寧想著左右無事,也同他們繼續坐了下來。


    “寧姑娘,晚生佩服,你在公堂上與殷四的一番強辯,已經傳遍了整個蘇城了,你現下可是蘇城的大紅人了。”施明一臉欽佩。


    攸寧聽了,倒是來了興致,問道:“他們是如何傳的?”


    施明道:“都說寧姑娘不畏強權,不願受辱,與這殷四據理力爭。”


    攸寧未語先笑,道:“我不明白,這殷四是個如何強的權?我與他上了公堂,就能讓蘇城人都知道我?”


    施明道:“姑娘才來蘇城,自然是不知道這殷四的厲害……”


    攸寧嗔道:“如何不知呢,我都被他弄上公堂了,可憐我一個弱質女流,從小到大,連這衙門的麵都不曾見過呢。”


    施明道:“寧姑娘這樣說,讓我們這些男子將顏麵置於何地啊。這殷四是蘇城納稅的大戶,又是每年上交貢品的主要商家,殷家在蘇城早就一手遮天了。”


    攸寧心下細細思索,其實往年在蘇城,她隻是安安分分地開著酒館,也不理這些糾纏不清的商人往來,所聽的皆是明花翠竹兩人的閑談,以及醉紅樓蕊兒的幾句碎語,更多是在想哪裏能淘到新的話本,哪家的鋪子有了新的衣裳。


    偶爾見到窮苦的人,她也略扔幾個銀子給他們,但這其中有多少牽扯關節,本不是她一個小酒館老板要考慮的。


    又有誰能預料得到,她今日居然有了陵光這樣,又有錢財又有產業的靠山呢?


    她能知道的蘇城,就如這梁國所有的城一樣,依舊有官員不力,依舊有官商勾結,百姓們該在水深火熱就在水深火熱,她也沒有生什麽濟世救人的心腸,能打動她的,或是讓她覺得有趣的,她才會往前觀望觀望。


    花珂道:“姐姐,你不知道,剛剛我們在路上遇見一個瘋女子,不知為何就撲上了,你看,我的脖子還被劃破了呢。”


    攸寧聽言,看了一看,道:“那是什麽女子,怎在路上就隨意傷人?”


    施明道:“哎,這是花兄運氣不好,那便是尤家小姐了,如今已經得了失心瘋,她家裏人先前還管她,現下管不動了,索性就丟開手了。”


    攸寧問:“尤家?哪個尤家?”


    花珂道:“姐姐忘了嗎,前幾日周掌櫃宴席上還說起來,那尤家小姐,被天香樓的秦四爺給糟蹋了。”


    攸寧道:“若是如此,她現下流落街頭,豈不是更糟?”


    施明道:“可不是嘛,城中有個乞丐幫,雖然平日行乞為生,但頗有道義,明裏暗裏地悄悄護著這個小姐,這才沒有再出什麽事情來。”


    “沒想到這街頭乞丐,居然有這份心腸,這蘇城倒是真的不一般。”慕歌道。


    “殷四與秦四……”施明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這便是蘇城兩大惡人,先前你們雲棲樓離西城門近,那周掌櫃也是個韜光養晦,與人為善的,所以這些事情都沒有牽扯到你們那裏去。但寧姑娘與殷四結下了梁子,日後雲棲樓未必會好過啊。”


    攸寧聽了,忙問道:“還請施公子指教,這兩位四老爺,平日裏怎麽對付仇家,我也好有個防備。”


    施明聽了,眼前一亮道:“寧姑娘真是個通透的,這一問倒是問到關鍵上了,隻是這前事,倒有些不可說的地方。”


    花珂奇道:“不可說?有何不可說?”


    施明低聲道:“諸位可知這蘇城去年的禍事?官府明令,不準再提,若是這樣說出來,被官府聽了去……”施明比了一個砍頭的手勢。


    “這幾件事,居然還相幹?”慕歌問道,“我怎麽越來越不明白了?”


    攸寧聽了,道:“那還請今夜,施公子來雲棲樓小聚,這茶樓裏耳目混雜,我們夜裏再談此事如何?”


    施明對攸寧露出了讚賞的目光。


    四人便開始聊了一些蘇城的風物民情,施明果然是個懂玩樂的,蘇城的美食美景都如數家珍,花珂聽了直嚷嚷著要去這要去那,要施明帶他一塊玩。


    四人聊了一會兒,花珂便坐不住了,拉著施明就要去看他說的蘇城十景。


    攸寧聽了施明的話,心裏正不是滋味,而慕歌在掛心馮婆婆的藥方,兩人有些提不起興致,略坐了一會兒,便先行回了雲棲樓。


    午飯用罷,攸寧也囑了夥計送一些吃食給那個張娘子,過了晌午,她自己搬了個椅子,到張娘子背後坐著,看了一會兒她的繡圖,此刻有一些白煙輕輕浮著,她心下有了計較。


    “不知,我同娘子說話,會不會打擾到娘子。”攸寧輕聲道。


    張娘子低聲答道:“姑娘請說,我可以答。”


    攸寧道:“不知娘子平日裏,靠繡圖能換得多少營生?”


    張娘子道:“之前也換不了什麽,我也隻能靠自己種一些東西來吃,可是姑娘知道,一雙粗手,是碰不得繡品的啊,我實在沒有辦法,飽一頓饑一頓,隻盼有人能夠賞識我,讓我有一條生路。”


    攸寧道:“其實,種莊稼未必不是生路。”


    張娘子道:“這話也是,但我於刺繡,卻有幾分癡氣的,若是讓我今後不能再繡,怕是比餓死我還讓我難受。”


    攸寧道:“我也是無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聽一聽這千雲萬霞圖的故事,我們家的老人,總愛同我將這些陳年的故事,我自己也喜歡聽。”


    張娘子道:“這樣美的繡圖,確實該有故事,姑娘請講,我洗耳恭聽。”


    攸寧道:“隻是這個故事,我覺得略苦情了一些。”


    那年,這幅繡圖落入辛玉手中之時,段雲裳芳魂已逝,蘇城有風俗,人們死後的物件都不能留在家中,段雲裳的值錢東西都被典當,但他們並不知道這幅圖的價值。


    因此,這幅繡圖也被遺棄,但卻被一個乞子拾了,辛玉與章延正好遇到,用一床嶄新的棉被與乞子換了這幅繡圖,多番打聽,才知這幅圖,那是一個癡情女子的一生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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