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依然昏迷著。


    攸寧回頭看他道:“你來了。她情況怎麽樣?還能治好嗎?”


    慕歌微微一笑,攸寧看著他的女身,覺得這笑容有些惑人。


    “性命可以保住的,我先給她喂了藥,再幫她的手接回去。”


    剛剛在外麵的幾個女子也跟了進來,聽到這話圍了上來,一起將這女子扶了起來,攸寧接過藥,喂她喝下,才喝了半碗,女子幾聲咳嗽,醒了過來。


    “呀,醒了醒了。”靛藍色的姑娘道。


    粉色蝴蝶姑娘說:“怎麽樣怎麽樣,你感覺如何?”


    那女子痛苦地皺了皺眉頭,慕歌拿著幾塊木板和藥膏走了過來,摸準了骨頭的位置,用力一正,女子一聲尖叫,又暈了過去。


    慕歌搖搖頭,道:“藥再繼續喂吧。”


    剩下半碗喂完,那女子才從短暫的昏厥中醒來,眼中仍然有驚恐之色,攸寧出聲道:“姑娘別怕,這裏是鳳凰閣。”


    “鳳凰……閣?”那女子似乎沒有聽過這個地方。


    “是,我是這裏的東家,辛攸寧,這裏隻有女子,你不要怕。”


    女子聽到這個名字,眼中流露出一絲欣喜,她顫顫道:“你是寧姑娘?你真的是寧姑娘?你救救我……寧姑娘……”


    女子眼中淌下一串淚珠,秀麗的臉上有幾片淤傷,但相貌是美的。


    攸寧走上前去,輕輕撫著她的手道:“你別急,慢慢說。”


    “我是從殷四府裏逃出來的,去年三月,這殷四在街上遇到了我,將我搶了回去,強行收了房,但我不喜他,從未給他好臉色,於是他對我非打即罵,每每不順心就要來打我一頓。”女子一邊哭一邊抽搐著。


    “你是殷四府上的人?”攸寧皺起了眉頭。


    女子點點頭,道:“我也沒有名分,隻是個玩物,半個多月前,殷四從公堂上回來,罵罵咧咧地說了姑娘的事情,也打了我一頓,後來這殷四又將我送給了秦四,他們兩個都是一路貨色,我隻好每每挺屍裝死。”


    女子聲淚俱下,表情令人痛心,站在一旁的幾個女子皆在抹著眼淚。


    “那你是怎樣逃出來的?”攸寧問道。


    “秦四將我一頓痛打,扔進了柴房之中,幸得一位夥計看我可憐,讓我偷偷從秦府的狗洞鑽了出來,我一路亂跑亂撞,跑進了這裏來。”


    一路亂跑亂撞……


    糟了。


    攸寧眉頭皺緊了,道:“這一路上,有很多人看見你了?”


    女子點點頭,道:“我四處求救,手腳極痛,卻沒有人願意幫我……”


    殷四與秦四……


    攸寧歎了口氣,是禍躲不過,但這女子說的是真是假,此刻也無從查證,無論如何,她身上的傷總是真的。


    “若是如此,也許不久,他們就要來鳳凰閣拿人了。”


    女子聽了緊張哭道:“姑娘,你救救我啊姑娘,若是他們還要拿我回去,那麽我隻有一死了。”


    攸寧思索片刻,念訣傳音,讓雲翎知會一些雲棲樓的妖精夥計丫環們,最好化成女身,這幾日在鳳凰閣附近待命。


    雲翎得了消息,先傳了信,又急急忙忙地到廂房裏來,看著這屋子裏居然聚了一堆人,眉頭一皺。


    “寧姑娘,發生了什麽事情?”


    攸寧道:“這個姑娘需要休養,我想也不能讓她留在鳳凰閣裏,待會我們尋個轎子,讓她去別處,這樣沒人見到她出去,比較穩妥。”


    女子以為攸寧要送走她,大哭道:“寧姑娘,你是要把我送回去嗎?寧姑娘我不要回去,我死也不回去……”


    攸寧上前安慰她道:“既然有人看到你來鳳凰閣,若是他們真的闖進來搜查,到時候我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最好你不在這裏,等你傷養好了,我們才有辦法可想。”


    女子抽抽噎噎地望著她。


    攸寧問了,原來她是蘇城一個姓申的小戶人家,名叫做申蝶,家中隻有一女,自己被殷四搶後,父母求告無門雙雙病倒,後來不久就去世了。


    這身世聽起來十分可憐,虧得這個女子願意掙紮求生。


    攸寧與幾個女子都安慰了她一陣,她才略略止住哭。


    雲翎去了後門吩咐抬個轎子進來,所幸今日裏來的夫人小姐多,也有在外麵專程等著的許多轎子,這樣看起來並不惹眼。


    攸寧尋了一個長帷帽給她,又讓雲翎與她同行,悄悄告訴雲翎將她送回雲棲樓去躲躲,等晚一些再商量她的事情。


    將這女子送出了門,回到房內,看著慕歌在寫醫案。


    攸寧問道:“這姑娘的傷可以全好嗎,會不會有什麽後遺?”


    慕歌道:“這個傷也太多了些,剛剛我給她的藥隻是止痛,一會或許還要發燒呢。”


    攸寧道:“雲棲樓現在也沒有什麽人在了,不如讓花珂那個小子多照看照看。”


    慕歌道:“花珂?他可以嗎?照顧人可是個細致活。”


    攸寧道:“雲棲樓女使還是有的,我是怕萬一他們真的查到了雲棲樓,周祺又不會武,還是要有人照看。”


    慕歌道:“周祺也是圓滑的人,不至於真的打起來,隻是這個姑娘的事情,真的如此難辦嗎?”


    攸寧眯了眯眼睛,問道:“你覺得這個姑娘說的是真話嗎?”


    慕歌道:“真假我不知,但是身上的傷是實在的……你是擔心,她是在給你做苦肉計?”


    攸寧點點頭:“在人間幾百年,曾經吃過不少暗虧,人的話有時候不敢全信,尤其是才相識的人。要麽她是真的走投無路,要麽這背後就有一個很大的局,但無論是不是局,這事情都很複雜。”


    慕歌歎道:“還好我隻是個醫者,不用想這麽多,你每日如此費神,不覺得辛苦嗎?”


    攸寧笑道:“我從前好像也不是想這樣多的,但誰叫這蘇城人際複雜呢,周全些總是沒錯的。”


    慕歌讚同道:“陵光門下,到哪裏都有一大群妖精,你既然有這個緣分,定是他相信你有這個能耐。”


    “沒有這個能耐,也要努力有啊。否則這麽多妖精看著我,我應該怎麽辦呢。”攸寧笑道,“說起來,你有沒有看,今日鴻鵠樓那邊,那個飛鵠一直望著我們樓呢。”


    “哦?是嗎?”慕歌頭也不抬寫著醫案,“你不是就是想要氣他嗎?”


    攸寧道:“哪裏,我氣的明明是梁掌櫃。”


    慕歌道:“你看,飛鵠能將那個金鳥安在這鴻鵠樓之中,說不定這不準女子進入的令,也是他指使梁掌櫃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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