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入夜,船隊已下了錨,就停在寬闊的運河之上。


    艙室裏,臥榻旁,曹變蛟先後安慰好了驚慌失措的蔡氏,又跟小念祖和小念慈保證他們的爹爹一定沒事後,便一直守在昏迷的劉隨雲身邊。


    “將軍,您沒事吧?”忽然,一道有些虛弱卻溫潤的聲音響起,正有些打瞌睡的曹變蛟豁然抬頭就看到劉隨雲正望著自己,頓時心裏長長的鬆了口氣,更多了感動。


    曹變蛟微笑道:“先生,您為變蛟擋了暗箭,還問變蛟有沒有事?當時可真是嚇死變蛟了,所幸先生吉人自有天相,終於挺過來了。”


    “將軍乃是我大明未來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隨雲賤體豈可相提並論?”劉隨雲淡笑道,正要起身,曹變蛟趕忙拿了軟墊墊在劉隨雲身後。


    “先生不可再說這等渾話,變蛟還指望著和先生一路相互扶助走到最後,看到我大明揚威天下呢,而且先生還有夫人還有小念祖和小念慈,決不可再輕易涉險了。”


    “將軍教訓的是,隨雲謹記……”劉隨雲含笑頷首,隨即微微感受了片刻說道:“船隻可是停泊在運河上?將軍理應派出了探馬,可有消息帶回?”


    “本將讓安民親自前去探聽,不過暫時還沒有,先生還是修養身體為主,有什麽事,我會和劉將軍,國祚和安民他們商量的。”曹變蛟勸道。


    “不可不可,行百裏者半九十……”劉隨雲還未說完,寂靜的甲板上就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


    “報,將軍,末將帶兄弟們已經探明情況,出大事了。”曹安民風塵仆仆的推開艙室的門,直接說道,隨即看到劉隨雲醒來,趕忙驚喜的打招呼:“隨雲先生,您醒了?”


    曹變蛟不願劉隨雲再傷神,便碰了一下曹安民的胳膊肘向外揚了揚頭,曹安民會意,二人正要出去,劉隨雲卻有些孩子氣的說道:


    “將軍,隨雲隻是身體不適,腦袋還靈光,若不讓隨雲參與,今日便不睡了。”


    曹變蛟苦笑了一聲,隻好吩咐曹安民將劉良佐等人請到這裏來,一同商議。


    很快,劉良佐,鄧文明,湯國祚等一應眾人全部到齊,先是各自問候了劉隨雲身體後,曹變蛟示意曹安民將探馬回報細細說道,結果第一句就把眾人給說懵了。


    “滁州丟了。”


    “什麽?!”劉良佐第一個就蹦了起來:“安民千總,此事可不能胡亂說笑啊!”


    滁州乃是南直隸最關鍵的一個城池,地處三省交匯,連通運河上下南北,先不說這滁州丟了之後,曹變蛟這船隊隻能率部返回,單說這大明數年大旱,北方不論是百姓,軍隊都靠著江南水鄉的糧食供應,這要是被切斷了漕運,不出三月,天下立刻大亂!


    “劉將軍先莫慌,讓安民千總詳細陳說。”劉隨雲靠在軟墊上,冷靜的說道。


    曹安民趕忙說道:“末將帶著弟兄們換了衣服,上了岸,乘馬一路向北打探,遇到了無數扶老攜幼的難民,都是從滁州逃出來的,聽他們說,滁州遭到了賊兵襲擊,滁州知府乃至其中官軍已被屠殺殆盡,末將帶人一直摸到滁州城下,發現四門緊閉,運河之上也有鐵索橫欄。”


    曹變蛟摸了摸下巴:“滁州守城士兵少說數千,那這股賊兵要有多少才打得下滁州?又是哪裏的賊兵?”


    “那些難民所說差異不小,末將來回詢問,估算出賊兵大約有五六萬左右。”


    五六萬?


    眾人頓時一瞪眼,這哪冒出來的五六萬賊兵?


    “他們的衣著,打扮。”劉隨雲問道。


    “對,隨雲先生提醒的是!”曹安民拍了拍額頭:“難民說賊兵似乎是兩股,彼此涇渭分明,其中一股人數較少,大約四五千人吧,末將聽著感覺裝備較為精良,軍紀也嚴明一些,而另外一股則人數眾多估計好幾萬,人人頭戴白幘,穿白衣,行軍時抬著法壇,軍紀十分渙散,四處燒殺,末將估摸著是白蓮賊教。”


    “這些白蓮賊教越發猖獗了,二十年前那自稱佛母的唐賽兒遁匿無蹤,白蓮賊教式微,如今又冒出了頭,還膽敢攻打州縣,實在是膽大包天。”劉良佐咬牙切齒的說道。


    “那是因為後麵有人給他們撐腰。”曹變蛟淡淡的說道,與劉隨雲目光交匯,二人同時說出了一個名字:


    “闖賊。”


    “將軍和隨雲先生說的應該沒錯了,安民千總剛才說的那幾千軍紀嚴明,裝備精良的賊兵應該就是闖賊派來支援白蓮賊眾的……”鄧文明點了點頭,隨即目露奇光的看著曹變蛟:


    “不過誰都知道,當年在西北,曹大哥率軍趕得闖賊狼奔豕突,倉皇逃命,連同闖賊本人在內,隻剩八騎,曹大哥,這次也順手收拾了這股賊兵如何?”


    說到自己的英雄事跡,曹變蛟擺了擺手:“當時棋差一招,沒搠死了這賊廝,倒是可惜了。”隨即看向劉良佐:“劉將軍,滁州失陷,事關重大,此時正是我等報效聖上之時,不知劉將軍意下如何?”


    劉良佐趕忙拱手:“便是曹將軍不在此處,末將也會點齊本部五千精銳星夜攻城,疏通運河,更不必說曹將軍在此,更是合該這些賊兵大禍臨頭!末將及麾下五千精銳,悉聽將軍差遣!”


    “好!”曹變蛟欣賞的看了一眼劉良佐:“劉將軍果然是國之良將,深諳兵貴神速的道理,此刻賊兵立足不穩,若是立即進攻,定有奇效,而且難民所說賊兵五六萬人,定是虛數,本將知道,白蓮賊眾與一般賊眾無有不同,婦孺居多,青壯極少,所以,此刻滁州城內的賊兵最多不過一萬多人而已。”


    “那還等什麽?曹將軍,下令吧,末將立刻著人將艦炮卸下,星夜攻城,早一刻疏通運河,早一日解危!”劉良佐說道。


    “劉將軍急於攻城自然是心憂漕運,不過也犯了兵家大忌,來,安民,扶我起來……”曹安民趕忙上前小心的將劉隨雲扶到桌邊坐下。


    劉良佐拍了拍額頭,憨笑道:“對對對,是末將著急了,聽曹將軍家將們說,隨雲先生神機百變,定有良策破敵。”


    “劉將軍過譽了,安民,取地圖來。”劉隨雲擺了擺手,曹安民則立刻將地圖攤開在桌麵上,劉隨雲雙眼看了幾眼後,從桌上拿起毛筆,先是對曹變蛟說道:


    “將軍,此戰的主要部分你不可參與。”


    “為何?”曹變蛟頓時一愣,眾人也是有些不解。


    “將軍聲名在外,闖賊麾下士卒必然驚懼,若要一戰竟全功,將軍定不可參戰,而且此戰有兩千多曹氏家將,兩千錦衣衛及五千留都精銳士卒,已然足夠了。”


    “好吧,先生接著說。”曹變蛟無奈的點了點頭。


    “諸位,不出意外,我等船隊到此的風聲已經被滁州賊軍得知,恐怕此刻岸邊就有賊兵探馬盯梢,我等若是貿然出擊,必然有所損傷。”


    劉隨雲眼中奇光一閃,手持毛筆,順著地圖上的運河向南劃了一道:“不是在下信不過兩位小侯爺麾下錦衣衛,此戰火器乃是重中之重,曹氏家將精擅火器之利,故而需要錦衣衛將身上和換洗所用的飛魚服盡數與三千家將替換,兩千錦衣衛由曹將軍帶領,乘船直接南下,擺出回返之態,而後在僻靜處安歇,此為一路。”


    “兩位小侯爺則領著兩千餘改扮成錦衣衛的家將,直接登陸,向東往宿遷而去,賊兵定以為水路不通,爾等改走陸路意圖轉道山東,記住,一定要走得慢一些,另外,安民,安軍,安義三位千總也要隨行。”劉隨雲向地圖上的宿遷劃了一道,淡笑一聲:


    “此為誘敵出城,吊大魚須有香餌,再沒有比賊酋皇太極和十幾箱金珠寶貝更動賊心的了,囚車中尋一士卒假扮皇太極,大箱內以雜物為主,金珠寶貝僅鋪一層,為求逼真,可行軍趕路時假意打翻一兩箱,以亂賊視線,此為一路。”


    “先生,那末將呢?”劉良佐眼瞅著都有事兒幹了,著急忙慌的問道。


    “劉將軍莫急,隨雲這便說到你。”劉隨雲對著劉良佐笑了笑,在剛才劃向宿遷的一道旁邊又劃了一道:


    “劉將軍則率領本部五千精銳,先按兵不動隨著曹將軍順流南下,擇一僻靜處下船,人含草,馬銜枚,不舉火,隱蔽行藏,快馬加鞭繞道向宿遷方向趕去,與兩位小侯爺這一路遙相呼應,待賊兵進攻兩位小侯爺這一路,纏戰之時,劉將軍率軍大舉掩殺,賊兵必大破!”


    艙室內的眾人聽到這裏,無比目露奇光,聽劉隨雲定計便好似聽一場大戲一般,劉隨雲剛要說話,曹變蛟忽然笑道:


    “而賊軍在潰敗之後,慌不擇路之下,恐怕會向運河逃竄,意圖泅渡逃命,而本將率領的兩千錦衣衛則駕馭戰船,半渡而擊,不知本將說的可對?”


    劉隨雲隨手將毛筆丟在桌上,眯眼笑道:“知隨雲者,將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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