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長達半年的除妖曆練中,每逢最後關頭,鬱離總把妖怪控製住,令鐵光庭出手除妖,獲得功勳值。


    萬紫千紅也是其中手段之一。


    早在鬱離射出靈氣擊中尾椎時,鐵光庭已有準備,一聽到鬱離喊萬紫千紅,他想也不想,直接反手一掌拍在自己後腦勺,從脊椎骨祭出花靈珠。


    花靈珠乃是青羅大陸南麵朱海最深海溝所出,喜陰畏陽,妖氣越重越喜歡,縱然吸收鼓脹到皮囊薄如蟬翼依舊不知饜足,一旦爆炸,對妖致命,對人無礙,實屬法師最佳保命法器。


    離家之前,鐵如海最後珍而重之送給兒子入骨收藏的,便是十顆頂級花靈珠,每一顆都灌注了大量妖氣,將破未破。


    一路上,鬱離動不動就讓他出動花靈珠,剩下最後一顆時,眼看救命法寶要沒了,他苦苦哀求,發誓除妖時會全力以赴、絕不偷懶,才得以保留,留待最危險的一刻。


    此刻,一聽萬紫千紅,金三耳神色大變,轉身就奪路而出。


    花靈珠哪裏容得他逃跑,撲在他後背,緊咬不放,瘋狂吸收妖氣。


    本已脹鼓鼓的球體,瞬間又膨脹了一倍,表皮已經完全透明,看得見裏麵五彩繽紛的液體在當啷當啷湧動。


    “砰!”


    一聲巨響,整顆花靈珠爆炸,各種顏色的汁液四處飛濺。


    汁液落在金三耳身上,就像滾燙的開水落在人皮膚上一樣,瞬間紅腫,還咕嚕咕嚕冒出大小泡泡。


    金三耳哀嚎,翻滾,但不過一句話功夫,便蜷縮不動了。


    鐵光庭抽出他的妖靈,鎖入一隻七寶靈瓶中,再貼上禁製符。


    五千功勳到手,等同於大法師徽章到手,終於可以離開這見鬼的摩星崖了。


    他瞥見那白衣少女躺在地上,看似早嚇昏了,踢了她一腳,也毫無反應,便以靈力為刃,在她左右臉頰劃了幾道痕,讓她以後不能再以美色騙人。


    轉頭見鬱離雙手捂住肚子,額頭上冒著大顆大顆的汗珠,他一怔,別扭地問:“你怎麽啦?”


    鬱離喘著粗氣,有氣無力道:“給、給我瓶——”


    “瓶?”見她這樣痛苦,他趕緊掏出金創藥瓶,拉她翻轉了一圈,也沒看到她身上有什麽傷口。倒是她的手,比平時更冷,簡直就像死人的一樣。


    “來那個了?”


    他雖是男人,也曾見過春榮和別的丫鬟經痛,鬱離此時的模樣,和她們當時簡直一模一樣。


    鬱離腰更彎了,有點煩躁道:“靈瓶!”


    鐵光庭以為她要拿金三耳的妖靈出氣,便把七寶靈瓶遞過去:“小心,五千功勳呢。”


    鬱離拿了七寶靈瓶,倏地撕開了禁製符,一仰頭,把金三耳的妖靈吞了。


    鐵光庭目瞪口呆。


    他九死一生打來的五千功勳,他的大法師徽章,就這樣沒了,被一個人吞了。


    “你、你為什麽要吞妖靈?你就是看不慣我也晉升大法師對不對?金三耳可是我殺的,若不是我的萬紫千紅,你根本打不過他!”


    “我——受傷了,需要療傷。”鬱離坐在地上,


    “胡說八道!誰傷了要吃妖靈的,你又不是妖怪!”


    鬱離無奈,低低道:“我從小體病多弱,師父師娘利用妖氣妖靈替我療養,公公也是知道的。方才與金三耳打鬥,我、我壓不住了……”


    “嗬嗬,難怪你要帶我來摩星崖,說什麽保證拿五千功勳,原來是要利用我打妖靈!”再一次被蒙騙的怒氣騰騰而起,鐵光庭恨不得撕裂麵前的女子,看看她的心是不是黑的。


    “別當我是傻子!之前,你看著我被人蒙騙,被耍得團團轉,卻始終不出來,一直在看好戲,你看得開心吧?你當我是仇人還是夫君!你我之間的賬,也該算算了。”


    鬱離緩緩站起來:“你且等等,一盞茶功夫內,你會看到五千功勳。”


    她一瘸一拐,往洞口走去。


    鐵光庭冷笑道:“還想騙我?還給我準備了多少驚喜?等回到鐵家,我自會向父親稟明,休了你這惡婦!”


    背後一聲不屑的嗤笑。


    鐵光庭驟然轉身,對白衣女子吼道:“你信不信我將你扔出去喂妖獸!”


    “你這樣的夫君,可真眼瞎!你沒看出來,她受了極重的內傷?”


    受傷?鐵光庭並不相信。


    她堂堂一個大法師,完全可以單打獨鬥一個功勳過萬的大妖,打一個功勳五千的,會受什麽傷?何況,金三耳也不是她打死的,是被自己的花靈珠爆掉的。


    “你的萬紫千紅,震傷了她。”


    “嗬嗬,你小小一個村女,知道什麽叫花靈珠嗎?對妖致命,對人無礙。”


    白衣女子像看著一個白癡似的看著他:“你娘子半人半妖,你不知道?也對,向來隻有別人關注公子你,什麽時候需要公子你關注別人了?”


    半人半妖?


    鐵光庭就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堂堂大法師榜上第九人,是半妖?


    半妖是大法師?半妖是斬妖除魔的大法師?


    他笑得越厲害,心頭越沒底。


    鬱離方才的舉動,的確十分可疑。


    吃妖氣妖靈治療?


    她的手,的確與眾不同,總是涼冰冰的。她身上,也總散發著淡淡的腥氣,就是妖氣的那種腥氣。難道那不是因為她除妖時沾惹上的,而是屬於她本身的妖氣?


    姑姑姑父知道,父親也知道?


    一想到這裏,他恨不得立刻飛回紅坎鐵家,找父親當麵問個明白。


    然而,五千功勳,像高大的堤壩,攔住了他的衝動。


    如果就此回去,這一年又白白浪費了。


    他決定了,就忍耐一盞茶功夫。


    他從未想過,時間會過得如此的慢,每一聲呼吸,都會讓時間越發凝滯。


    在白衣女子譏諷的目光中,他幹脆踱出洞口,轉過頭,不看她,想春榮,想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想孩子該取個什麽名字。


    想到名字,他便想到小時候母親嘲笑他性子急的話——“還未生孩子便起名字”,嘴角不由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過來!”桃樹下傳來嘶啞的聲音。


    是鬱離,鬱離拖著大妖回來了。


    半年的訓練,讓他幾乎條件反射地往那裏奔去,一麵奔一麵祭出除妖杵。


    把妖靈妥妥收入七寶靈瓶後,他才問:“走?”


    “你先走。”鬱離苦笑著道。


    高空卻傳來一個響亮爽朗的聲音:


    “嗬嗬,來都來了,別走,竹娘子,我們之間的賬,也該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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