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竟是宋玉齡,她抱著好幾個大盒小盒,微仰著頭,麵帶慚色道:


    “鬱姐姐,真是抱歉,我、我冤枉你了。都怪我大哥,做了壞事,還把髒水往你們身上潑。你,不會怪我們吧?”


    “不怪。你可以回去了。”鬱離要關門,卻被宋玉齡伸手擋住了。


    “不,你若是不怪,怎麽一見麵會還生我的氣?”


    鬱離哭笑不得:“我不習慣笑。”


    “好,你不生我氣就好。”宋玉齡一推房門,走進房中,把大盒小盒放在桌上,道:


    “這些糕點可好吃了,鬱姐姐你試試看?”


    “我——我收下了,等等再吃。”鬱離對這個自動黏上來的宋玉齡,頗感頭痛。


    而宋玉齡則撕開盒子,拿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道:“你看,我先吃了,沒毒的。”


    “沒毒?太好了,我正腹內空空!”


    步不曾同樣不請自來,走到桌邊,拿起三四塊糕點往嘴裏放。


    他如風卷殘雲,瞬間掃光了一盒,又打開第二盒。


    宋玉齡阻攔道那是特意送鬱姐姐吃的。


    “沒事,好東西要多分享,你鬱姐姐很樂意的。再說,你那裏是不是還有其他糕點?我跟你說,你鬱姐姐最喜歡吃……”


    他拖著宋玉齡的手,一邊走一邊說,居然把宋玉齡拖走了。


    房內又恢複了一片清淨。


    鬱離關上房門,暗暗尋思宋玉齡主動示好的背後意思。


    她是想跟自己結盟?


    房門又響,她不出聲,就讓門外的人認為自己睡著好了。


    “姑娘,是我。”


    鬱離聽到這蒼老的聲音,趕緊打開了房門:“大娘,你怎麽來了?”


    門外來的正是藍袍婆婆。


    她提著一個白布蓋著的籃子,慢吞吞走進房內,道:“姑娘,我來,是謝謝你一片好意。”


    鬱離不喜歡別人靠近,更不喜歡聽別人當麵說自己好話,但此刻藍袍婆婆語氣溫柔而慈愛,讓她身子一僵:


    “大娘說笑了,鬱離什麽都沒做。”


    “你婆婆幾十歲了,什麽人沒見過?好的醜的,還是有點眼力的。若不是為了老婆子,你怎麽會不要夢眼石?”藍袍婆婆拉開白布,裏麵是幾隻新鮮的素餅。


    “老婆子也沒什麽多謝你的,這素餅,乃是我午間親手做的,就送你做點心吧。”藍袍婆婆把素餅拿出,放在方才被步不曾吃空了的盒子裏。


    “多謝大娘好意。我平時也喜歡吃素餅。”鬱離道。


    她兩手空空,沒什麽可以送婆婆的,心中頗感慚愧,仔細端詳,見婆婆眉梢有青氣若隱若現,不由抓過婆婆的手,發覺婆婆多年前曾經受過重傷,如今時隔多年,還有一點餘傷,便催動靈力,進入婆婆經脈,替她療傷。


    “姑娘,你別浪費靈力!”婆婆大驚,要推開鬱離。


    鬱離一向不喜歡欠人人情,此時蒙婆婆真心關注,越發心中酸楚,道一聲別動,右手壓住婆婆肩膀,左手繼續催動靈力療傷。


    一頓飯功夫後,她才鬆開了手,藍袍婆婆跪倒在地,淚眼潸然:“姑娘,明日便是鑒妖大會,你這樣耗損靈力,老婆子怎過意得去?”


    鬱離趕緊扶起她,道:“大娘,別這麽說,你身子好了,應該比什麽都歡喜。”


    藍袍婆婆盯著她,欲言又止,擦了擦淚水,道一聲多謝,收拾籃子離去。


    另一側窗外,忽然一聲歎息。


    鬱離道:“進來吧。”


    鶴姑娘翩然落在她身邊,道:“你這是何苦?她重傷二十年不愈,自有她的道理。你當她真的不知道被子被下毒?”


    二十年。


    鬱離忽然想起之前藍袍婆婆說,那個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故人,死了二十年了。


    又一個二十年。


    會如此巧合嗎?


    “你的意思,她是個惡人?”


    “惡與不惡,我不判斷。我隻想問,鑒妖大會在即,你為何要浪費靈力?當真認為自己不能獲勝?”


    鶴姑娘說到後來,已經語氣淩厲,咄咄逼人。


    “鬱離不曾想過。”


    “那好,就如你之前所說,盡力而為!”鶴姑娘說完,如白鶴一般,穿窗而出。


    窗那邊乃是一方池塘,半邊池水半邊殘荷,鶴姑娘越過零落的荷葉荷梗,翩然落到對岸,對著岸邊亭子行禮。


    亭子布簾四垂,隻隱隱看到端坐裏麵的人同樣身穿白袍,不辨男女。


    難道那便是白帽山主?


    鬱離好奇心起,悄悄放出靈氣,沿著水麵蔓延過去,有心試探那人深淺。


    誰知亭中人並非法師,對她釋放的靈氣毫無反應。


    反倒是鶴姑娘倏地抬頭,往她這邊望了一眼。


    鬱離關上了窗子。


    是自己失禮了。


    晚宴是在一間大廳內舉行的,八人正好一桌,除了之前七人,又多了一位陌生的年輕法師。


    鶴姑娘介紹他叫梅小蟲,乃是新近成名的大法師,將替代趙永年參加鑒妖大會。


    梅小蟲與鬱離差不多年紀,微駝著背,麵色黝黑,兩隻眼睛又圓又大,看上去卻沒有少年人的純真,反而死死板著臉,老氣橫秋。


    “阿衝?”鐵光庭瞪大了眼睛,“你姓梅了?”


    “我娘姓梅!”梅小蟲麵色不改。


    鐵光庭欲言又止,胸膛起伏不定。


    看樣子兩人分明是認得的,但相比鐵光庭的激動,梅小蟲顯得冷淡多了。


    鬱離對他們的恩怨沒興趣,然而不知怎的,她的目光就是離不開梅小蟲,梅小蟲身上有某些說不出的東西,深深吸引了他。


    她想了又想,也想不起來。


    旁邊的步不曾悄聲道:“起筷啦。”


    鬱離這才回過神來,見大家都已紛紛夾菜,玉郎君抱著酒壺喝個不停,便也開始扒飯。


    “鬱姐姐,這山雞腿很不錯的,你吃。”另一側的宋玉齡往她碗裏夾了一隻大雞腿。


    不等鬱離推辭,步不曾伸筷子架住了宋玉齡的大雞腿,而幾乎同時,對麵的鐵光庭淡淡道:


    “她吃素的。”


    “嗬嗬,宋妹妹,我先看中這大雞腿的!”步不曾毫不客氣,搶過大雞腿,便塞進嘴裏。


    宋玉齡望望鐵光庭,又望望步不曾,忽然笑了,道:


    “不好意思,如不是你們提醒,我都不知道鬱姐姐不能吃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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