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壺水不開便提哪壺,來的正是人麵兔。


    時候已到,她剛從破裂的泡泡屏障掙脫回來,滿身狼狽,見他們三人居然有膽來求老奶奶,氣打不過一處來,堅決不讓老奶奶說。


    老人麵兔狡黠地望著三人,擺了擺手,好像在說不是我不肯說破,而是小孫女不讓說呀。


    “小美,此事關係到人妖存亡,不可爭一時意氣。”龜小唐道。


    “存亡?他們人族什麽時候在意過我們的存亡?想捉便捉,想關便關,想殺便殺,他們都不在乎我們生死,憑什麽我們要在意他們的存亡!”小美急促道,直直指向鬱離:


    “方才便是她,將我困在樹梢,我已經求過她,家裏還有八百歲的老奶奶,可她,並沒放過我!”


    她抬高了聲音道:


    “今日,無論你們問什麽,答案隻有一個字,滾!”


    鬱離沒有解釋人麵兔之前三番兩次要殺自己,就算解釋,老人麵兔會不相信它親孫女而相信自己?就算老人麵兔說了,誰能保證它不會為了替孫女泄憤而亂說一通?


    她隻朝龜小唐和另外兩人道一聲抱歉,又朝老人麵兔點了點頭,離開了大樹。


    顧周想追上去,被玉郎君拉了拉他的衣袖,又停下了腳步。


    往哪裏去尋步不曾?


    不知為什麽,她心頭第一個浮現的是步不曾那張笑嘻嘻的臉。


    仿佛任何難事到了他手上,都不是難事。


    明明他也騙過自己,明明他也有一堆隱秘,但她第一個想找到的,依舊是他。


    不久,她遇上鐵光庭。


    要不要把變異妖毒的事情告訴他?


    他慘遭滅門,應該沒人會犧牲全家上下來掀起人妖之間的戰爭,更何況,他們鐵家當家人曾經為了變異妖毒而犧牲自我。


    八人中,最不希望變異妖毒重現人間的,應該就是鐵家人。


    她剛要走過去,老好人東海望便從旁邊鑽了出來,樂滋滋道:“賢侄,撿到一隻——”在望見鬱離的一瞬間,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難道東海望才是幕後指使?


    要不為什麽看到自己便變了神色?


    不等她開口,東海望背後走出了一個綠衣裙女子。


    那女子,竟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不,有妖怪假扮成她,與東海望一起!


    那個女子看到她的瞬間,開口叱道:“何方妖孽,竟然敢假扮成我!”


    “怎麽、怎麽會有兩個竹娘子?”東海望結結巴巴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鐵光庭不以為然:“說不定,兩個都是假的。”


    “不,我是真的,她是假的!”對麵假鬱離立刻辯白。


    鬱離冷冷瞅了她一眼,不說話。


    鐵光庭快步走到鬱離身邊,一把扣住她手腕,喝道:“說,你究竟是誰派來的?為什麽要殺我全家!”


    鬱離沒在意手腕的疼痛,而是繼續盯著假鬱離,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我師父呢!”


    “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難不成,你們是孿生姐妹?”東海望一臉迷糊。


    “她?我呸!誰跟她是姐妹!”假鬱離不過抹了下臉,整個人便變了,變成鐵如海的模樣,指著鐵光庭怒喝道:


    “不孝子,孽障!鐵家滅門之仇不報,整日東遊西蕩,你還是不是鐵家子孫!”


    他橫眉怒目,眉間川字紋十分明顯,宛若鐵如海生前模樣。


    鐵光庭明知道眼前分明是假的父親,然而看到他的那一刻,仍然忍不住鼻子一酸。


    當日拿了錢財匆匆而去,哪裏會想到一別便是一輩子。


    當時娘親要他坐下喝一碗湯,父親也表示有話要跟他說,他生怕春榮會趁機糾纏自己,隻擺擺手,急匆匆離開,像無數次匆匆離開一樣。


    他再沒有機會喝娘親親手燉的湯,也沒有辦法知道父親究竟要告訴自己什麽話。


    自鐵家被滅門,家人魂魄被禁錮,他連做夢都夢不到一個家人。


    此刻,他明知是假的,依舊像著了魔似的,忍不住向前伸出手去,要碰一碰那張臉。


    “妖鈴,你信不信我剝了你的皮!”鬱離狠狠敲了一記假鐵如海。


    鐵如海發出一聲脆生生的笑,變成了十二三歲少年,臉蛋圓圓,雙眼圓圓,就連鼻子也是圓圓的。


    鐵光庭一愣,繼而雙目圓睜,猛然一拳砸過去。


    妖鈴輕飄飄的往後飛起,落在東海望身後。


    鐵光庭那一拳竟落了空,他紅著眼,不肯放過妖鈴,繼續追著要打。東海望見這少年與鬱離乃是舊相識,又似乎與故友鐵如海也認識,又開始發揮老好人的作用,隔在兩人中間,不住相勸:


    “不打不相識,賢侄你消消氣,先問個究竟。”


    東海望沒趁機火上澆油,反而竭力滅火,也許,是自己誤解他了。


    但知人知麵不知心,萬一這隻是他的掩飾?


    鬱離想了想,喝道:


    “別鬧了,你們知不知道穀中出現了變異妖毒!”


    鬱離這一聲色俱厲的斷喝,兩人一妖都愣住了。


    東海望出身世家,固然知道變異妖毒對鐵家意味著什麽,立刻把目光轉向鐵光庭,而鐵光庭則眉頭輕皺,似乎怪她小題大做:


    “變異妖毒?什麽變異妖毒?”


    “你不知道什麽是變異妖毒?”鬱離問,“難道鐵烈老前輩怎麽犧牲的,你不知道?”


    祖父之死,在鐵家乃是大忌,闔府上下,無人敢提,就算身為孫兒,鐵光庭也不敢在父親麵前提到此事。


    每逢祖父生忌死忌,父親總抱著兩壇酒,獨自一人關在祠堂中。


    一想到這裏,鐵光庭忽然又想到,自己離府當日,正是祖父死忌。


    鐵光庭望著鬱離凝重的臉色,心中一激靈,難道祖父的死,與變異妖毒有關?


    他不由想到當日父親欲言又止的舉動,難道父親要對自己說的,便是這變異妖毒?


    東海望寥寥數語把鐵家與變異妖毒的關係說了,鐵光庭這才知道,為什麽紅坎鐵家在青羅大陸頗具盛名,與其他世家一道為世人景仰,原來,是托了祖父的榮光。


    而鬱離則把妖鈴拉到一旁,問他為何在穀中出現。


    妖鈴麵色羞赧,支支吾吾,道自己又偷溜出烏洞山,不想中途遇到白帽山派出的捉妖隊,羅天九夢陣還未布置完畢,自己已經落入了捉妖隊手中。


    鬱離還未打聽他離開前烏洞山情況,鐵光庭忽然想起什麽,猛撲過來:


    “原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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