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池內水汽繚繞,跛老四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由退後十步,恭恭敬敬道:


    “回公主殿下,那人又發瘋了。”


    “他哪天不瘋?停他的酒,三日不許喝!”


    “這——”


    “滾!”


    “是!”


    中年人帶著手下,匆匆離去。


    待他去遠,不聞聲息,鬱離便要起來,步不曾輕聲道:“別動!”


    果然,中年人一個人去而複返,無聲地接近溫泉池。


    步不曾撥了撥水,弄出點水聲,以金川公主的聲音,不耐煩地道:“你看,手上皮都皺了!”


    “沒事,海棠很快回來了。”


    鬱離又是心神一震,因為這次步不曾用了鐵光庭的聲音說話。


    但這招很有效,中年人以最快的速度,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園子。


    “沒辦法,沒丫鬟侍候著,隻能將就下了。”


    鬱離這才明白,為什麽“金川公主”發聲,跛老四仍舊折返,原來破綻在此。但有“鐵光庭”在旁,丫鬟反而不適合在旁了。


    “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會模仿別人的聲音?”


    “哎,沒法子,行走江湖,總得會兩招,混點飯吃。”


    “還有沒有別的絕招?”


    “有,但今日不是黃道吉日,不宜展示。”


    步不曾拖著鬱離起來,也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老仙泉。


    兩人身上都濕漉漉的,一路水跡淋漓,步不曾回頭輕輕一揚手,一道靈力如蛇般蜿蜒過去,將地上水跡都蒸發了。


    鬱離不由感歎,才隔了幾日相見,他又脫胎換骨了。


    一道暖意飛來,縈繞包裹,不多時便將她濕漉漉的衣服烘幹了。


    “用火?東海前輩教你的?”


    步不曾點了點頭:“因禍得福。”


    “他現在在哪裏?婆婆怎樣?”


    “兩人糖黐豆似的,我看盤古的斧頭也劈不開。就因為教了他幾招哄婆婆的手段,他便授了我控火術。”


    “你?哄婆婆的手段?好像你哄過很多女人似的。”


    “天地良心,我平生隻哄過一個女人——”


    鬱離臉一熱,誰知步不曾繼續說道:“——那就是我娘。”


    想起他曾說過他娘慘死的情景,鬱離生怕又勾起他的傷心回憶,導致他痙攣發狂,便轉移了話題:“恩,好想看看東海前輩與婆婆糖黐豆的恩愛模樣。”


    “哈哈,怕你往後看不完。”


    兩人早已走出了老仙泉的範圍,步不曾一直跟在鬱離身後。


    “你沒事?”


    “啊,沒事,沒事!”步不曾答道,見鬱離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才醒悟過來,她不是問自己身子,而是覺得自己無所事事。


    他立刻改口道:


    “要不,我請你吃飯?”


    “下回,我還有點事。”鬱離匆匆離去。


    步不曾望著她單薄的背影,目光一瞥,見有幾個打扮普通的人,隨後跟上了她,而那些人,竟是老二的人。


    老二怎麽找上了她?是因為自己?竟要對鬱離下手,老二這回,決不可原諒!


    他輕輕揮了揮手,人群裏另外有人悄悄跟上了前麵的跟蹤者。


    鬱離走了沒多遠,倏地想起一件事情,停下了腳步,往後看步不曾究竟在哪裏,就在她轉頭的瞬間,後麵有好幾個人匆匆忙忙隱入了人群中、攤位或者街邊柱子後麵。


    有人在跟蹤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刻繼續往前走,一麵走一麵看看街邊小攤檔的飾品,有時候還拿起一兩件看一看,或者戴在頭上照一照鏡子。


    她拿鏡子的角度十分巧妙,剛好可以看到身後跟蹤自己的人,果然,那幾個之前行蹤詭異的家夥,又鬼鬼祟祟地開始躲藏。


    魏良的人?還是步不曾的人?


    她慢悠悠轉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子。


    四五個打扮各異的追蹤者先後進來,卻不見了鬱離。


    “上碎魄鋒!”


    “人呢?”


    “剛剛才見她進了這巷子。”


    “不好,快撤!”


    鬱離從屋頂跳下,輕飄飄的落在他們麵前,問:“各位,找我有事?”


    “沒事沒事,我們隻是路過。”


    “姑娘好本事,看來是神仙。”


    ……


    幾個人亂扯一通,一麵說一麵往後退,卻發現身後被擋住了,回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身後多了幾重泡泡,根本跑不掉。


    一個挑著菜擔子農民打扮的男人立刻放下擔子,哀求道:“姑娘,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們吧!我這菜,再不賣,就蔫了。”


    他一開口,其餘幾個也紛紛以各種理由哀求。


    鬱離認得假菜農的聲音,就是第一個開口要上碎魄鋒的那人。


    碎魄鋒何等狠毒,若是打在法師身上,不死也靈力散潰。自己與他無怨無仇,他居然一出手便要上碎魄鋒。


    她一甩血骨長鞭,橫掃過去,在菜擔子上一排白蘿卜上整整齊齊拉了一道口子,白蘿卜齊刷刷斷成兩截。


    這一鞭,若是打在人身上,隻怕骨頭都斷了。追蹤者立刻閉上了嘴,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吧。


    鬱離手中血骨長鞭又一揮,卷向假菜農,鞭尾恰好繞了他脖子三周:“你猜猜,你的脖子硬還是蘿卜硬?”


    她靈力一送,血骨長鞭開始寸寸收縮,勒緊,假菜農開始嘶喊:“饒命,饒命,我說,我說!我是東宮的人!”


    “胡說,我與東宮無怨無仇,你們為何要害我?”


    “因為你、你和濟王走得太近!濟王的朋友,便是我們的敵人!”


    原來如此!皇家爭權奪利,向來齷齪,她本不願卷入這場腥風血雨中。但既然一腳踩了下去,她便不畏懼,更加不會躲避。


    就在她要出手表明自己態度的時候,忽然看到假菜農目光裏一絲得逞的奸笑。


    “啪!”她一甩血骨長鞭,將假菜農的兩腿打斷了,道:“誰手上有碎魄鋒?不妨撒點來看看。”


    “不敢不敢,就算給小人一千個膽子,小人也不敢!”其他追蹤者臉色全變了,雙手將碎魄鋒奉上。


    鬱離接過碎魄鋒,喝道: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有什麽直接來,別玩陰的!”


    其他追蹤者撒腿就要跑,鬱離哼了一聲,他們趕緊扶起假菜農,拖了就跑。


    “看戲看了這麽久,也該出來了吧。”鬱離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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