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蠹獲得鬱離的血,好像捧著皇帝冠冕似的,小心翼翼往屋內走。


    臨進屋前,鬱離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問他之前在白帽山是否找到《姑妄誌》。


    一提起這個,老蠹滿臉怨氣:“別提了,那個霞姑,就是個騙子,哪來什麽《姑妄誌》!”


    鬱離從懷裏掏出《姑妄誌》,遞給他,道:“這是鳳尾山鳳尾禪師之前送我的《姑妄誌》,老道長見多識廣,這書在你手裏,看看有沒用?”


    若不是手中還端著鬱離的血,老蠹早跳起來了。


    他立時將裝著鬱離血的小玉盒塞到她手上,接過書,忙不迭翻看,沒看兩頁,便抬頭道:“此書,我老蠹平生未見!說,你要老蠹我如何報答?”


    如何報答?寒雲山三怪之一的老蠹所承諾,自然價值千金。


    鬱離本不想要,但心頭突然浮起一點事情:


    “老道長,我隻想你幫一個忙。”


    話出了口,鬱離才覺得沉重。


    沈知非傷她太深,連根拔起,便可置身事外。


    但是為何對另外一人做不到?


    明明已經決定不再沾惹他一分半點,為何一見老蠹,便想起了他的憾事?


    “說,別說一件,就是兩件兩百件,我也幫了!”老蠹慨然道。


    鬱離以指為筆,以靈力為墨,迅速在他眼前劃了一個符號,四眼雙角。


    “這個符號,不知老道長可曾見過?是誰用的符號?”


    她緊緊盯著老蠹,老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都脫離不了她的目光。


    而老蠹的表情,則是又震撼又困惑:“你從哪裏知道這個符號?”


    “請道長先回答我的問題。”


    老蠹合上書,戀戀不舍地又看了一眼,迅速別轉頭,把書塞到鬱離手上:“還你!”


    “道長的意思,不知道?沒事,世間符號那麽多,道長雖閱盡人間書,又怎能盡曉世間事?你不知道的話,我也不怪你,這《姑妄誌》你拿去,大大方方看吧。”


    鬱離把《姑妄誌》與玉盒一並還給老蠹,轉身就走。


    一,二,三。


    背後傳來老蠹的聲音:


    “誰說我不知道!”


    “你居然知道?”


    鬱離回過頭,老蠹朝她招手。


    待她過去,老蠹用細若蚊蚋的聲音道:


    “那是百年前,羊角大師的標誌。”


    羊角大師?


    據鬱離所知,青羅帝國從未有過一個叫羊角大師的法師。難道是蒼瀾帝國的法師?


    話題既已敞開,老蠹幹脆把鬱離拖到院角石椅坐下,慢慢交代。


    羊角大師百年前也叱吒風雲,帶領青羅皇室除妖團在南海邊抵禦海魔一族,羊角關、雞公山、紅泥嶺等三關便由她一手創建。


    後來,青羅皇室某人看上了她,非要娶她,她不答應,聯合海魔一族,設下圈套,剿殺三關法師上千人,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人說她在三關血戰中被殺,有人說她隱居海外小島,但很肯定的是,從此再無人見過她。


    鬱離覺得奇怪:


    “如果她背叛了人族,為什麽羊角關不改名,還是叫羊角關?”


    “據我所知,自她反叛後,羊角關曾經改過名,五十年前重新改回羊角關三個字。”


    “誰改的?”


    “當今皇上的祖父更始帝。”


    鬱離越發覺得奇怪。


    更始帝此舉,分明等同於宣告羊角大師無罪。


    如果羊角大師曾經背叛了人族,為何更始帝要替她昭雪?難道羊角大師是被冤枉的?


    羊角大師,青羅皇室,金川公主,步不曾,當今皇上。


    這一切的起點,又回到了青羅皇室。


    如果步不曾身為三皇子,在青羅皇室內都查不到,自己一個小小法師,又如何查得清楚?


    想起之前的種種猜測,她才發現自己的可笑。


    蚍蜉撼大樹,如何用力?


    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若就此撇開,她心中始終像缺了一塊似的,放不下。


    若要插手,她想到了一個人。


    顧嘉。


    身為濟王,雖然不受寵,好歹也是皇室一員,再加上紫娘子身份奇特,在青羅皇室中地位神秘,也許他們能幫上忙?


    她心中百轉千回,想了又想,忽然想到,這一切,關乎步不曾,不,關乎暗鷲,關自己何事?自己何必又插一隻腳進去?


    一想到這裏,頓時滿懷蕭瑟,什麽都不想做了。


    她心潮起伏,神色變幻不定,老蠹卻沒注意,他早已捧起《姑妄誌》,一頭鑽進書裏去了。


    最後,鬱離終於做了個決定:


    不管!


    管他沈知非鐵珊瑚暗鷲什麽的,沒了他們,自己一個人,也照樣能活,而且還要活得瀟瀟灑灑的。


    與老蠹告別後,她去向寒雲道長告別。


    寒雲道長說有自己在,沈知非的靈魂固定得好好的,再養個十年百年不成問題,問題是她下一步想要做什麽。


    “沒做什麽,隨便走走,看看,累了。”


    寒雲道長望著她蒼白的臉色,點了點頭,道:


    “多走走,好!我那貪吃鬼徒兒,明明主持寒雲宮也沒做多少事情,一天到晚都嚷嚷撐不住了,每隔兩三個月就往外躥,說都靠好吃的撐著才撐起了寒雲宮,你若遇到他,跟他說,他師父也快撐不住了,再不回來,等著給他師父收屍吧!”


    鬱離望著他,想起仙雲道長狼吞虎咽吃烤芋頭的情景,心中一陣感歎。


    人家兩師徒,怎麽感情就如此深厚!


    寒雲道長見她一臉黯然,連忙從懷裏掏出一隻盒子,遞過去,道:


    “若遇上那貪吃鬼,拿給他,這是我替他找的特別調料,珍貴得很,每次隻撒一點點,別浪費了。”


    鬱離心頭空落落的,接過盒子,放入懷中,道:“若遇上了仙雲道長,鬱離自會轉交,若遇不上,隻怕辜負了道長一片愛徒之心。”


    “沒事沒事,世間人,世間緣,兜兜轉轉,也許一個轉身你就撞到他了!”寒雲道長笑眯眯道。


    鬱離走出寒雲宮門口,久候的大白忙不迭跑過來,前腿跪下,示意她登背。


    鬱離望著高遠的天空,搖了搖頭:


    “這裏是寒雲山,走下去吧。”


    一人一鹿,緩步而行,漸漸遠去。


    路邊枝頭上一隻寒鴉待她經過,正要起飛,忽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籠罩著自己,根本張不開翅膀。


    寒雲道長的聲音在耳邊道:“小友既已到了寒雲山,何不進來喝一杯寒雲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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