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以為自己做了最正確的選擇,既考驗了沈鶴對妹妹的感情,又維護了火雲島最大的利益。


    然而,她錯了。


    沈鶴放棄了抵抗,妹妹悲哀,然而也歡喜。


    沈鶴則像一塊岩石,毫無表情被押到秉德大長老麵前。


    秉德大長老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便命人押走他。


    妹妹擋住他們,要放了沈鶴。


    秉德大長老向聖女行禮:“他——他偷了神草!”


    “大長老,我安撫火神,你放了他。”


    妹妹非常平靜,但誰也聽得出,雖然安撫火神在前,放了他在後,但明顯如果秉德大長老不放人,聖女是不可能安撫火神的。


    如果火神得不到安慰,大發脾氣,整個火雲島可能毀於一旦。神草是很珍貴,但與整個火雲島及族人性命比起來,又沒那麽珍貴了。眾人不由齊齊望向秉德大長老。


    秉德大長老恨恨地望了一眼沈鶴,擺了擺手。


    “你走,永遠不要回來了。”妹妹低聲道。


    沈鶴不發一言,轉身就走,跳下礁石,跳上帆船,從頭到尾,都沒回過頭。她偷眼望了望妹妹,妹妹臉上一片平靜,哪怕目送沈鶴遠去,麵色依舊不改。


    妹妹越是平靜,她越是心驚,總覺得要出什麽大事,甚至仔細觀察著妹妹的動作,生怕一不小心妹妹便跳了海。


    帆船駛進了茫茫大海,秉德大長老才帶著兩姐妹回去。


    半月之內,妹妹以遠古傳下的神秘儀式,安撫了火神。火神噴發的怒氣,漸漸稀了,沒了。族人一陣歡呼,隻有秉德大長老佝僂著背,步態蹣跚,這一變故,令他短短時間內老了很多。


    神草園已經空空如也,因第一年出外遊曆歸來蘇紫蘇曾經提過青羅皇室還有活著的奪心蘭,秉德大長老令蘇紫蘇速往青羅皇室求奪心蘭種子。


    蘇紫蘇之前煉製神草,還保存著神草與其種子,她本要說出,但妹妹用懇求的眼神製止了她。


    事後,妹妹讓她前往青羅大陸,打探沈鶴消息,因為自己有了他的孩子。


    火雲島聖女,有了一個外人的孩子,若是族人知道,隻怕妹妹會被活活投入火神懷抱或者棺材峽。


    當時,她提出要帶妹妹一起走,但妹妹堅決搖了搖頭,隻要她找到沈鶴,讓沈鶴給孩子一個名字,不論男女。


    她其實心裏也清楚得很,自從妹妹試圖私奔之後,秉德大長老大大加強了神殿防範,自己絕不可能在重重侍衛的眼皮底下將妹妹帶離火雲島。


    她去了,以最快的速度直撲青羅皇宮,正值青羅老皇帝病重,太子求她出手救老皇帝一命。


    她以奪心蘭加上品妖晶煉製丹藥,保住了老皇帝性命,而青羅皇室也信守承諾,贈與她奪心蘭種子。


    但是,縱然青羅皇室耳目遍布天下,也無人得知沈鶴下落。


    當時,她以為沈鶴死了,擔心妹妹到時得知噩耗會傷心過度,還打算隱瞞。


    然而,在她即將離岸登舟時,侍衛稟告,船下有一人,道是紫娘子故人,請求相見。她下船,果然看見沈鶴。


    沈鶴一身青衣,黑瘦了許多,隻有一雙眼睛依舊如第一次遇見時清亮。


    原本她積壓了滿肚子的話要罵的,見他如此落拓,隻把妹妹的囑托告訴了他。


    離。沈鶴隻說了一個字。


    離別的離?


    不,離離原上草的離。


    離別的離,不就是離離原上草的離?蘇紫蘇不覺得兩者有何區別。


    沈鶴說完便遠去,腰肢挺拔,宛若一把行動的寶劍。她暗暗惱恨,他是如何狠心才能這樣一句不問?妹妹腹中都有了他的孩子!


    回到島上後,她一字不差告訴了妹妹。妹妹淡淡應了一聲哦,便撇開話題,不再提起沈鶴。


    她望了望妹妹的腹部,腹部平平,她嚇得立時站起來,問道:“孩子呢!”


    “沒了!”


    “沒了?怎麽沒的?是不是秉德大長老搞的鬼!”她要去找秉德大長老算賬。


    “與他無關,是我的問題。”


    妹妹不再提起孩子,也不再提起沈鶴,就像以前那樣,毫無表情,作為一尊生神像活著,主持各種儀式,其餘時間,藏在神殿內,就連自己,都很少見到她。


    每回看到妹妹,她都覺得妹妹仿佛化作了一縷青煙,飄著,隨時可能飄散。


    她甚至有種衝動,送妹妹離開,送她去找沈鶴。


    然而,才提到沈鶴的沈字,妹妹便以冰冷的目光止住了她。


    她以為,沈鶴二字,是妹妹心頭即將愈合的傷疤。


    憑借著得天獨厚的環境,神草園裏種下的奪心蘭種子,終於發芽了。神草園看守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一刻也不敢懈怠,據說就連夢話也喊著神草二字。


    秉德大長老越發老了,雖然每日來一次神殿,但步履蹣跚,每回望著他顫巍巍走下神殿門口又陡又長的台階,蘇紫蘇都擔心他一個踉蹌,便摔下去了。


    青羅皇室的船又來到了火雲島,說老皇帝忽然又吐血了,請她再去一趟京城。


    “沒事,去吧。”妹妹在房間深處說。


    當青羅皇室的船駛離火雲島附近時,煙氣衝天,火雲島火神暴怒,島毀人滅,而她,也在這一場悲劇中受了重傷,多虧青羅皇室護衛以死相護,又以最快速度送回京城,才救下她性命。


    她問起妹妹情況,無人得知。


    整個火雲島都毀了,妹妹和族人定然也都死了。


    她把所有怨恨都集中在沈鶴身上,若不是他玷汙了妹妹,妹妹就不可能無法安撫火神,整個火雲島就不可能毀滅。


    “你知道嗎?我為她和族人的死哭了多少回,聲音哭啞了,雙眼目力也壞了許多。我甚至覺得,若不是我當初帶沈鶴上火雲島,火雲島還在,族人也不會死。”


    “那,不是你的錯。”鬱離道。


    她也知道自己的安慰蒼白無力,但除了這一句,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火雲島被毀,蘇紫竹顯然沒有死於島上,否則後麵不可能兩次遇上海妖夭夭,更不可能生下自己。


    紫娘子明顯後麵也知道了這一點,否則不可能這樣悲憤。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是我太愚蠢。”蘇紫蘇想起當年往事,嘴角掛著幾分譏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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