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輕輕點了點頭,倏地抓住鐵珊瑚的手,道:“珊瑚,我——”


    她臉紅了,耳朵也紅了,話語卻不曾出口。


    鐵珊瑚見她如此為難,又是靈光一閃,輕聲道:“你在外婆家,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棠棠以幾乎難以分辨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


    可憐的棠棠!


    她身子不好,被師父接回百歲峰,往後還不知能不能再與心上人相見。鐵珊瑚大感心酸,反手抱著她,道:“沒事,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你若是難受,便跟我嘮叨嘮叨。”


    棠棠窩在她懷裏,像隻可憐的小貓,身子一陣顫抖,帶著哭音道:“珊瑚,你真好,真好。”


    鐵珊瑚心頭忽然跳出之前沈知非滿是不屑的眼神,哼,棠棠說自己好,才是真的好,他的看法,算個屁!


    也許因為說破心事,心裏難受,棠棠又病了。師父親自帶了三師叔來替棠棠診脈,棠棠連著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藥,每日還未踏進她院子,遠遠的便聞見藥味。


    師兄們接連來探病,送上各種好玩的小玩意。


    鐵珊瑚身為棠棠的好姐妹,自然日日報到,除了修煉之外,一有空餘時間,她便往棠棠房間跑。


    棠棠本來窄窄的臉,變得越發窄了,每日躺在床上,不怎麽說話。


    鐵珊瑚憐惜她病倒無力,絲毫沒放在心上,隻叮囑師兄們盡量搜刮些好玩的,搬到房間裏來替她解悶。


    那一日午間,鐵珊瑚剛要進屋,棠棠身邊的小丫鬟說棠棠睡了,還請她晚上再來。鐵珊瑚隱約聽到房內有說話聲,再一聽,又沒了,猜想可能是棠棠夢中不寧,說夢話呢,便轉身離開,見天氣正好,不妨到山下小鎮逛一逛,給棠棠買點什麽好吃的。


    在小鎮逛了一圈,又買了了兩個泥娃娃,不知真的,雙腳自動走到之前沈知非買雞的小院。門虛掩著,露出一條縫,裏麵有小雞嘰嘰鳴叫,還有一個無比溫柔的聲音:


    “別搶別搶,大家都有份,乖乖哈。”


    神差鬼使,她推開了門,門礎多日沒上油了,一推,便發出響亮的聲音。


    門聲一響,門內立刻有人興奮地道:


    “鶴哥哥!你回來了!”


    門推開,兩個年輕女子麵麵相覷。


    這是鐵珊瑚第一次看到女子的真麵目,也是唯一的一次。


    從來不將容貌放心上的她,第一次自慚形穢。


    門內女子,一身淡綠衣裙,眉目如畫,肌膚勝雪,就連捧著一簸箕青菜末的雙手,也白到幾乎透明。更難得的是她一頭長發,烏黑滑亮,不編不卷,直垂至雙膝。


    這麽美的女子,難怪沈知非買雞都要東歪西拐跑到她家來買!


    幸虧,聽她親親熱熱一聲鶴哥哥,明顯名花有主,沈知非就算挖空腦袋,買上三百隻雞,也討不了好。


    小雞哪裏知道兩人心事,為了一口吃的,蜂擁過來,圍在女子腳邊,嘰嘰叫個不停,有的甚至跳起來。


    “你找誰?”門內女子好奇地問。


    “我——買雞。”鐵珊瑚勉強找了個理由。


    門內女子臉上露出為難之意,說自己的雞還小,現在賣不了。


    鐵珊瑚望了望院內,的確除了一隻老母雞,隻剩下一群雞娃娃,明顯能賣的都被沈知非之前買光了。


    她忍不住高興起來。那也好,起碼好長一段時間內沈知非也沒借口往美女這裏跑了。


    上山時,日頭已經西墜,她怕棠棠一日不見自己心焦了,拚了命往山上跑,沒跑多遠,忽然聽見一陣兵刃相交之聲,在不遠處的樹林裏。


    誰敢在堂堂百歲峰下鬧事!簡直不把百歲峰放在眼內了!


    她喚出珊瑚劍,往樹林裏過去,準備要給那群無知小輩一個教訓,誰知一過去,遠遠的便看見被三個黑袍人圍困在中心的竟是沈知非。


    他揮舞著一支普通的劍,左支右絀,身上已經有幾處傷口,眼看就要性命不保。


    雖然他人品不怎樣,雖然他很可惡,但畢竟是百歲峰弟子,怎能任其他人欺辱?鐵珊瑚祭出珊瑚劍,呼呼的二十二劍衝過去,擊倒一個黑袍人,打呆一個。


    剩下那個黑袍人哇啦啦不知嚷嚷了些什麽話,拖起發呆的夥伴就要跑,沈知非卻將手中長劍一擲,穿背而過,血液四濺,有些鮮血更是噴到了不遠處鐵珊瑚的臉上。


    鐵珊瑚雖然平日與師兄們對練甚多,卻從未遇到這樣血腥的場麵,瞬間僵直,頭腦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而沈知非趁此機會,將剩餘兩個黑袍人都抹了脖子。


    鐵珊瑚哇一聲吐了。


    沈知非一聲不吭,取過一柄黑袍人的寶刀,往地上挖坑,將三個黑袍人推下坑裏,埋了,才對鐵珊瑚道:“走吧,師姐!”


    “你、我,我殺人了!”鐵珊瑚結結巴巴道。


    沈知非笑笑:“你殺的不是人,是妖!”


    “是妖嗎?”


    方才出招快,回想起來隻覺得一陣混沌,鐵珊瑚完全沒法確定是人還是妖。


    應該是妖。鐵珊瑚暗暗告訴自己,長舒出一口氣,靠沈知非的攙扶,勉強站了起來。


    沈知非扶著她,沒往山上爬,而往山下走。


    “你要幹什麽!”鐵珊瑚喝道。


    “師姐,你這樣滿身血氣上山,師兄們非把我剝了皮不可!再說,這麽好看的裙子,若留下血痕,豈不白白浪費了?先到那邊小溪洗一洗。”


    後一個理由,成功說服了鐵珊瑚。


    她走到小溪邊,低頭照了照,自己半麵血,看了都惡心,連忙撩起水洗了洗臉,又想起沈知非說裙子血痕,拉過裙子一看,果然蘸了好幾出血痕,若是這樣上山,豈不給師兄們誤會?


    她一麵搓洗一麵道:“你先在那邊,等一等!”


    沈知非答應了。


    任她怎麽搓洗,裙上血痕隻是淡了些,並不能去除。算了,反正天色漸暗,料想看守山門的師兄也認不出,回去後換下裙子扔掉便是。


    她從石頭後出來,沈知非卻不在。


    糟糕,不是又遇上妖怪了吧!


    她在附近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他的蹤影,隻怕真被妖怪捉了,連忙往山上狂奔,要找師父師兄們來救命。


    沒跑幾步,忽然聽見後麵有人喚她,不是別人,正是沈知非。


    “你——你跑哪裏去了!”


    鐵珊瑚的淚水,一下子全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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