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左右的貴陽,陽光並不明媚。一顛一顛的便宜小轎車穿過細雨密布的馬路街道,悠悠地駛進一個安靜的小區。此時小區中漫步的人並不多,因為雨的緣故,大家都窩在家裏。玩了一路神廟逃亡的夢狄月與表弟豆豆在一扇鐵門前下了車;開車的男子要把車安置到停車場去,叫兩人先上樓避雨。那人是夢狄月的舅舅,一口不大標準的普通話夾雜著些貴州的味道。


    豆豆一蹦一跳地跑到高高的鐵門前,按了門鈴。不一會兒,一個女人的聲音隱隱傳出,“喂?”


    “媽媽!我們回來啦!”豆豆叫了一聲,鐵門隨即打開。“開啦!”他又蹦蹦跳跳地進了門,夢狄月緊隨其後。樹叢中披著黑色大雨衣的能量體待二人進了電梯,方才跟上前來。


    這個被夢狄月稱為黑麵女的暗寄生國靈跟著夢狄月與迷你身上的快樂能量行了一路,從北京到貴陽。她沒有隱身科技,卻擅長化形與褪憶。這一路上沒看見她的人有許多,因她變成了樹木藤蔓之形隱於綠化背景中。然而,由於須要登上飛機或是跟隨車子快速移動,她在大多時間裏必然引人注目,因此她隨身輕飄飄地灑出肉眼不可見的黑暗毒,便讓關於自己的記憶從行人腦中消散,去得無影無蹤。


    但她不明白,為什麽夢狄月沒有忘記自己。


    一環前左右,黑麵女放夢狄月走時,在她左臂三重封印內的暗寄生能量場中種植了自己的追蹤豆,以便隨時得知她的身體狀態,也算是給首領一個交代。克裏艾毒王讓黑麵女殺了夢狄月,但黑麵女可以給出留下夢狄月性命的理由。不過,既然要留夢狄月活在卡美星球,那麽必得是在暗寄生監控下的活。


    事發當天,黑麵女在藤蔓中浸入了散憶毒粉,在恢複店內場景的同時抹去了全部目擊者的記憶。然而,昨天她接近夢狄月的時候,追蹤豆告訴她,夢狄月的那段記憶並未完全離開,而是以夢的形式被保留了下來。


    夢狄月必須忘記她,這是黑麵女跟來的原因。她不喜歡被任何人或是靈記住,也不應該被除毒王之外的靈記住。既然夢狄月未曾忘記自己,該段夢一般的記憶應該已被傳給了蹦蹦兔。那隻兔子現在是快樂國的國長,也是悠樂星球的星球長,黑麵女動不了她,但她動得了夢狄月和迷你。


    確定進樓的兩人並未發現她後,黑麵女化作藤蔓穿過鐵門,循著快樂能量一路上了樓梯,來到豆豆的家門口。看樣子,夢狄月和迷你還未來得及在暫住地設下快樂能量的保護結界,那麽黑麵女可以輕而易舉的進入。她化作碎葉從門縫下鑽過,沒有人看到她。


    此時,夢狄月正攤在沙發上,手機被扔在一邊。玩了一路的遊戲,她算是眼花繚亂了。客廳的電視開著,上麵播放的動物世界中一隻水鳥正在捕著魚。方才激動萬分的豆豆這會兒倒是強迫自己學習起來。


    “描完這一頁,我就可以玩啦!”他以最快的速度在字帖上畫著,顯然是為了加緊完成任務而提高了速度。


    這些都不重要。黑麵女潛入陰暗中,靜待夜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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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顯宇宙中,能夠不接受科技的幫助而隱藏自己能量者,必是高手。木鈴兒是這樣一位高手,黑麵女也是。不過,黑麵女做不到無痕隱蔽,隻是單純地屏蔽了外靈對她的能量感應而已。正是因此,夢狄月和迷你一路上都未曾感應到她的跟蹤。


    夜深人靜時,暗綠色的細葉從衣櫃與牆間的縫隙內飛出,迅速聚集起來,化為身穿黑衣、麵掩黑紗的人形。她無聲地落在夢狄月左側的床頭,盯住了她左小臂上那個隻有黑暗星靈才能在無科技輔助條件下看見的三重封印。


    毒王告訴她,這是光影寄三國與魔法世界的一個交易,不包括暗雪冰淩。沒錯,僅在這一件事上,暗寄生不與暗雪冰淩合作,後者在封印設下之時甚至連黑星光的存在都不了解。


    她知道,魔法世界的某些勢力因為某些原因要除掉夢狄月。他們懼怕夢狄月,在達成目標之前需要這個封印來控製她與生俱來的魔法能量,以免其突然爆發,無法控製。不過,儀表堂堂的他們是不會明目張膽地加害於夢狄月的,但黑暗靈們無所謂,因此也就有了這麽個交易。


    至於封印的交易具體換來了什麽,黑暗三國受益如何,黑麵女均不知。也許是該魔法勢力的庇護?也許……她沒必要去了解。


    當初為救這個莫名與自己有同一“偶像”的女孩,黑麵女就是這麽跟毒王說的。隻要留住夢狄月,暗寄生國可以一直牽製著那個神秘的魔法勢力,因此他們沒有必要過早地結束這個交易。克裏艾毒王一向看重黑麵女的意見;她的話是有分量的。


    也許,是這個封印讓她沒有忘記我?不對,毒王從未表明過三重封印有這種效果。況且,夢狄月在十歲時被魔法勢力殺死的那一回,她的身上也有封印,而她再也沒有記起過那段回憶。


    可能跟物質體死亡有關?夢狄月因為某些原因,一定要死了才能忘記死亡前後的相關事件?那又如何……我初見她時她活著,這段記憶按理說也就刪不掉了。


    不論原因如何,我再嚐試一回便罷。黑麵女將散憶毒粉灑在夢狄月身上,許久之後,見她額頭上出現隻有黑麵女可見的黑氣,那是被毒粉調出的記憶。然而,令她不解的是,夢狄月的黑氣遲遲不散去,而是在空中徘徊了幾圈後又回到她腦中。


    這就奇怪了。她再次灑下毒粉,並將手指按到夢狄月的額頭上,試圖用自己的暗寄生能量強行逼走黑氣。一部分黑氣消散了,黑麵女的腦中閃現出昨天夢狄月在小店中的場景。然而,已經化為“夢”的形式留下的記憶,似乎消不掉……


    “你想做什麽!”暗寄生能量外放了不久,一隻小蝴蝶突然從夢狄月的身體中竄出,撲到黑麵女臉上,後者眼前一花,向後躍去,站定。隻見那蝴蝶忽地變大化為人形,怒視著黑麵女。附主在睡眠狀態中,附者是無法控製她身體的,因此迷你從夢狄月身體中出來,麵對入侵者。


    “你打不過我。”黑麵女並不回答迷你的問題,隻是這樣警告道。她的目標是褪憶,不想在其它事情上浪費時間。


    “你想,做什麽?”迷你眯起眼,再次一詞一頓地質問道。黑麵女不喜歡外靈這樣問她。


    “你最好趕緊回到她身體裏去,不然她的命可保不長。”黑麵女提醒迷你,她指的是夢狄月。


    “你怎麽知道她的情況?”


    沉默三秒……


    黑色的身影仿佛炸裂開來,暗綠色的藤蔓向房間的四周蔓延,堵死了全部門窗。暗寄生結界隨著藤蔓的經過被建立起來,包圍了整個房間。結界是一種結構精密複雜的能量防護罩,隻有同種能量的對應結構允許其順利通過,因此暗寄生的結界隻允許暗寄生靈任意進出,快樂國靈不行。


    迷你正欲周旋,黑麵女卻二話不說,徑直將浸滿散憶毒粉的藤蔓向她打去。蝴蝶在房中亂竄躲避,藤蔓也曲折緊隨,在房中幾乎係成死扣,卻又立即巧妙地解開,速度宛若遊龍。


    迷你也毫不示弱,她將快樂能量聚於翅尖,翩翩起舞時仿佛脊背上刀片飛旋,將向其纏繞的藤蔓根根斬斷。然而,在四麵八方襲來的粗大藤蔓間,蝴蝶顯得脆弱了些,終於被呼嘯於室內的葉片打壓下來,化回蝶形,被藤鞭死死按在地上……


    “你要……做什麽……”她盯住黑麵女,嘶啞道。黑麵女收起大部分青藤,隻留下地麵的幾根控製住迷你,蹲到她身旁。她凝神默視著沾滿散憶毒粉的蝴蝶,直到對方頭上出現的黑氣全部散去,這才撤去她身上的藤蔓,將其拾起。黑麵女這次攻擊時散憶毒粉加得多了些,是要讓對方昏迷,以免再對自己的行動造成阻礙。


    她將迷你帶到夢狄月身邊,使用暗寄生的黑暗能量助其回歸到附主體內,又最後確認了一遍散憶效果。不錯,迷你已經把方才以及昨天關於黑麵女的記憶全部忘掉了。至於夢狄月,她在暗寄生能量與毒粉的共同作用下也忘記了昨天下午店內的記憶。現在隻是……那個“夢”,散不掉。這麽說來,要想不讓夢狄月留下記憶,必須一氣嗬成地徹底消除記憶;若是第一回消滅不完全,等到記憶變為夢回歸,那就是永久地回歸了。


    真是奇怪。黑麵女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罷了,散不掉,那就留著吧。黑麵女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將室內的暗寄生能量收拾幹淨,走出門去。


    經過床頭書桌時,她看到了那塊藍色包裝的巧克力。一旁的垃圾桶內扔著另一張撕碎的包裝紙,應該是已經被吃掉的那塊。黑麵女想了想,拿起剩下的一塊巧克力,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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