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老天不長眼


    1991年6月,雨水特別多,三天兩頭下雨,持續下了二十多天了。孩子們上學,有的戴著鬥笠,有的披著蓑衣,還有的幹脆在身上披一塊種莊稼用的薄膜就來學校啦!一進校園,同學們就在操場邊撿一根小木棍或者一塊兒小石頭,剔掉鞋上的泥巴。


    連續的雨天,教室屋頂有幾處開始漏雨,定遠隻好到何花家搬來壇壇罐罐接漏下來的雨水。黑板上方也在漏雨,雨水流下來把黑板淋濕了一大半。


    上課時,教室外在下雨,教室內也在叮咚叮咚的滴水。雨下久了,同學們早上到學校的積極性也受到影響。


    定遠問道:“同學們,下雨天煩不煩人?”


    “煩!”


    “太煩了!老下雨。”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這樣吧,我來講個故事給你們聽。從前有一位母親,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是賣鹽的,二兒子是一個賣傘的,下雨了媽媽擔心鹽受潮了,賣不出去,天晴了,媽媽又擔心天不下雨,傘賣不出去,就這樣無論天晴還是下雨,她都是愁眉不展,沒有開心的時候。一天,一個老先生告訴她,為何你不換一種心態來看這件事呢?如果下雨了,二兒子的傘能夠多賣出去;如果天晴了,大兒子的鹽也好賣了。如果這麽想,不是可以整天開心嗎?同學們,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麽道理呢?”


    唐小闖舉手站起來說道:“堯老師,我知道了,同一問題從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就會產生不同的心情。”


    “說得好,對同一問題如何去想,決定權在我們自己。比如天老下雨,我們可以想成是上天在考驗我們的毅力,我們早上偏要早點到學校。”


    “對,我們不能被天老爺打敗。”周小龍說道。


    “嗯,周小龍這話說得漂亮。這樣,既然天老爺要天天下雨,我們就來享受一下雨景,雨中背雨詩,怎樣?”


    “好!”


    “從初一開始,同學們每天背的一首古詩,這個時候該派上用場了,同學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好,自己來搶,誰先站起來誰先說。”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唐小闖反應最快。


    “哦,把我的說了。”有人在嘀咕。


    “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何小妮迅速站起來念道。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周小龍也不示弱。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唐小闖又站起來念道。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王小香怯怯地站起來念道。


    “王小香,不錯,初一時教給大家的詩還記得。”定遠鼓勵道。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周小龍撓了撓腦袋,又站起來念道。


    “謔,不錯。”定遠向周小龍豎起了大拇指。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鬆間沙路淨無泥,瀟瀟暮雨子規啼。”


    ……


    同學們紛紛站起來念道。


    “還有嗎?同學們。”


    一時間大家想不起來了。


    王小香慢慢站起來念道:“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好極了,大家是不是該給王小香同學掌聲呢?”


    王小香很內向,又有些自卑,定遠總是抓住一切機會鼓勵她。


    教室裏頓時想起了熱烈的掌聲,王小香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好了,同學們,還有一周就期末統考了,我們一定要加油!”


    “老師,我們一定會考好。”唐小闖說道。


    “嗯,老師相信同學們。”


    同學們立即打開書認真地複習起來。


    期末考試到了,第一堂考語文,有一道附加題,寫關於“雨”的詩。一出考場,同學們嘰嘰喳喳圍著定遠興奮地說道:“堯老師,您太會猜題了,居然有一道題是寫關於雨的詩。”


    “啊,這麽巧,隻不過不是我會猜題,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是你們自己準備得好。”


    “堯定遠,堯定遠,你的電話。”區教辦李主任在辦公樓陽台大聲喊道。


    “啥?”


    “你的電話,快,在我辦公室,對方很急,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找你。”


    “同學們,趕快進教室去考試,我去接個電話。”


    定遠跑到李主任辦公室,拿起電話,還沒開口,隻聽對方說:“堯定遠,我是白川楊,你快來,到歐必進學校來。”


    “什麽事?這麽急。”


    “歐必進昨天送學生回家,路上出事啦!”


    “啊,嚴不嚴重?”


    “已經不行了,你快來,我掛啦!”


    “什麽?”電話從定遠手中滑落,發出“嘀嘀”的聲音。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寧願相信這是調皮的白川楊想見幾個老同學,開的一個大玩笑。


    “怎麽了?小堯。”李主任在一旁說道。


    定遠回過神來,急忙拉著李主任說:“李主任,我班的學生麻煩你安排老師代管一下,我中師的班長出事了,我必須馬上去一趟。”


    “什麽事這麽急,等考試完了再去不行嗎?”


    “我的班長沒啦!”定遠幾乎哭了出來。


    “哦,好,你去吧,我來安排。”李主任忙說道。


    在去歐必進學校的車上,想著歐必進的點點滴滴,他怎麽也不相信那麽追求上進的班長會突然沒了,眼淚一次次模糊了雙眼。


    到了歐必進的學校門口,遠遠看到校園裏黑壓壓的人群,已經有很多人在那兒了。


    白川楊看到定遠,忙走了出來。


    定遠急忙走上去問道:“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一下就出事了?”


    “哎,小學不是期末考試已經結束了嗎,學生昨天拿通知書,班長把那幾個山上的學生送回去,在路上,遇到塌方,為了保護那幾個學生,他抱著最小的那個學生拚命跑,在最後那一刻,他把那個學生推了出去,自己卻被掩埋在下麵了。”


    定遠走進去,看到躺在那兒用白布遮著的遺體,他不相信躺著的就是他最敬佩的班長。他的腳不聽使喚,踉踉蹌蹌走到遺體跟前,他伸手想揭開白布,希望證明一下那不是他的班長。


    白川楊一把抓住定遠的手,搖搖頭說:“還是不揭開吧,已經不成樣兒了,你是知道的,班長最臭美。”


    定遠一把抱住白川楊,不停地錘著他的肩,哭道:“老天不長眼,老天不長眼!說好的終生為友,他怎麽可以先走?他怎麽可以先走?”


    歐必進的那六個學生,滿身是泥,站在一旁,哭著不肯離開。


    “孩子,你們回去吧,我安排人送你們。山上的路修通了。”一個老師過來說道。


    “不,我們要陪著歐老師。”大一點兒的那個女孩兒已經哭成了淚人。


    歐必進唯一的親人、他的哥哥也趕回來了,端著歐必進的畫像,一直低著頭,木偶一般。


    丹豐師範的張校長來了,班主任許老師也來了,夏浩男來了,林小麗大著個肚子也來了,能通知到的同學都來了。


    “叫你別來,你怎麽來了?”白川楊責怪林小麗道。


    “我來送班長一程。”林小麗說著眼淚直往下掉。


    “賈丹怎麽沒來?”定遠問林小麗。


    “應該快到了,她的學校離這兒最遠。”


    “賈丹到了。”白川楊指了指外麵。


    賈丹幾步跨了進來,在梯步被絆了一下,差點摔倒,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笑道:“同學們,你們這個玩笑開大了,玩笑開大了。”


    “賈丹!”林小麗拉住賈丹。


    “歐必進,你給我起來,別給我裝了。”賈丹大聲吼道,還在笑。


    “賈丹!班長已經走啦!”林小麗哭道。


    “歐必進,你不是要追我嗎?怎麽,你怕啦!”


    賈丹哭著一下癱坐到地上,嘴裏不停地念著:“你這個膽小鬼,你這個膽小鬼……”


    定遠和白川楊忙過去扶起賈丹,定遠說:“賈丹,你來了,班長一定最高興。班長他,他一直想做個讓你刮目相看的中師生。”


    “他早就讓我刮目相看了,他早就讓我刮目相看了呀……”賈丹喃喃地說著。


    “班長,你聽到了嗎,賈丹早就對你刮目相看啦!”定遠朝著遺體說道。


    賈丹不停地搖著頭說:“歐必進,你真不夠意思,畢業後,我一直在等著你追我,你不該用這種方式讓我刮目相看,你不該這樣對我。”


    “賈丹,班長心裏一直最在意的是你,你好好的和他說說話吧!”白川楊說道。


    賈丹跪倒在地,撲在歐必進的遺體上,失聲痛哭起來。


    同學們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淚。


    張校長一臉嚴肅,拿出一本榮譽證書,放到了遺體的上麵,上麵寫著:獎給丹豐師範最優秀的中師生歐必進。


    許老師說:“歐必進,你是我教過的最有組織能力,最有擔當精神的學生,中師為你感到驕傲。”


    “班長,你是最優秀的中師生,你是中師生的驕傲!”定遠說道,眼淚掉了出來。


    “班長!”


    “班長!”


    大家不停地喊著,可是再也喊不回那個充滿活力的班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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