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宮門剛開,霽兒和流螢從德親王府回來了。正好碰到皇上和皇後在用早膳。


    “昨晚我還惦記了一晚上,你不是有腰牌嗎?怎麽也不連夜回來報個信?”海棠埋怨到:“世子妃怎麽樣了?”其實看見她倆滿臉笑容進來,就知道沒事。


    “折騰到了下半夜終於生下來了,是個大姑娘!”霽兒笑著回答道:“世子妃年輕身體好,就這麽折騰,生完也還活蹦亂跳的。”


    “好!說朕偏心,朕就偏心給他們看!朕即刻準了謝元榠繼徳親王位,再封他的大姑娘為丹陽郡主!”謝睿樘忽然一拍筷子笑道。


    一出生就賜封號封郡主的,這可是頭一個!郡主不同於公主,賜封號再怎麽也都要等到及笄吧?


    常樂到徳親王府宣旨的時候,謝元榠也懵了。白日裏的朝堂之爭,他是知道了的。讓他繼徳親王,是他父親的意思,就是父母見他困在京城多年,想讓他早點到成都府與他們團聚。


    可這一下封了丹陽郡主,一定是那小子受了刺激頭腦發熱!


    謝元榠笑著搖搖頭,他也該計劃著攜妻帶女回蜀地了,省得給皇上落下話柄。於是,謝元榠剛出生的女兒謝純熙,就成了有封號的丹陽郡主,而且可開始領郡主食邑。


    皇上讓大臣們領教了,什麽才是年輕皇上款的“任性”。


    那天午朝,皇帝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便走了。


    大臣們想,任性是任性了一點,反正皇帝還年輕,男人嘛,過兩年就守不住了。那就等過兩年再說吧!於是納妃這件事,慢慢也就沒人再提了。


    常喜跟在皇帝身邊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皇帝這可不是隨便任性,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收複皇室的威信。內臣也好,外臣也罷,終究都是要聽皇帝的。常喜隱隱感覺到,在新皇帝手下,內侍臣也會和以往不一樣了。


    小老虎啃著手指頭在一天天的長大,皇帝也在和大臣們的爭爭吵吵中一天天的成熟。


    從開午朝,到拒絕妃嬪,謝睿樘開始試著慢慢改變前朝後宮,他要當一個他自己喜歡的皇帝。


    先皇在的時候,因為要潛心修道,大小事務都要經過司禮監發往各處處理,司禮監能有幾個人啊?他們主要任務是守著皇上,取悅皇上,有了皇上授予的權利,他們才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於是先皇先後封了傳奉官大小兩千多人,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內侍臣。這些傳奉官穿梭於前朝後宮,假借皇上之口,傳達著幾位掌權內侍臣的旨意,後來,有些膽大的,還加上了自己的“旨意”,為皇上和他們自己斂財貪腐。


    狐假虎威、狗仗人勢,講的就是這些傳奉官。


    到了新皇帝這裏,傳奉官沒用了啊!有什麽事,早朝、午朝,皇帝和大臣麵對麵就解決了。而且新皇帝見國庫空虛,不但開源節流,還身體力行的推行節儉。


    既然沒了用處,皇帝大筆一揮,撤銷了這兩千多名傳奉官。這比他剛登基時,撤銷幾個國師名號,驅逐宮中所有道姑、道士更讓人震撼。


    內侍臣一直是皇帝抗衡朝臣的法寶,可現在,皇帝竟然不用倚仗他們了。首領們同為內侍的東廠、西廠和錦衣衛也同樣惴惴不安。


    如今京軍、禁衛軍,都在皇帝的實際控製之下,皇帝自己還是騎射好手,戰功累累。如果需要,皇帝並不懼與文臣武將們,麵對麵的對抗。就算是禦駕親征,那也同樣可以運籌帷幄。


    不過,皇帝不想翻起的浪太大,控製不住,會把自己的船都給掀翻了,他還是親自出麵安撫了東、西廠和錦衣衛,並讓他們重新整頓隊伍。不僅如此,後來皇帝還真重用了他們。這是後話。


    登基四個月,皇帝從整頓皇宮開始,鏟除路平、曹保立餘黨;驅逐道士、術士;撤銷傳奉官;整頓廠衛。


    謝睿樘和海棠牽手站在城樓上,入眼的是重重宮闕。謝睿樘說:“皇宮就是我們的家,家不安,何以安天下?”


    海棠笑道:“那我也要擔起我的責任來,內侍官還包括了宮中女官,女官有六局一司,同樣人數眾多。咱們家裏人少,服侍的人就顯得太多了。”


    謝睿樘點點頭道:“你想怎麽做都沒關係,盡管放手去做。母妃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再說,你還有我呢!就是委屈了你,做了我的皇後,還沒有享受,就要你節儉度日。”


    海棠一下子笑出聲來:“我是貪圖你榮華富貴的人嗎?我貪圖的,是你的人!”聽她把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謝睿樘也笑了。


    兩人靠在一起,看著漸漸褪去的落日餘暉,謝睿樘感歎到:“再過十幾二十年,等允珵長大了,我就把天朝交給他,我和你,就到那落日的盡頭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我們想過的日子。”


    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淩雪,算是被迫聽了他們的對話。他也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心底有一個地方總在拉扯著他,那個地方,是不是就是皇上所說的,能過自己想過日子的地方?


    今天,淩雪代替皇上、皇後,到城門口去送別徳親王謝元榠。在城門口,他第一次見到了謝元榠的女兒丹陽郡主謝純熙。


    小郡主剛滿月,就已經長得眉清目秀。她看著淩雪的臉,就一直彎著眼睛咧嘴在笑。淩雪很是詫異,不知自己何時開始,變得討女孩子喜歡了?雖然隻是個小屁孩,人家可是名正言順的郡主。


    伊蘭看女兒很喜歡淩雪,便將女兒遞過去示意他抱抱,謝元榠趕緊攔住,說到:“不行!他笨手粗腳的,別把我女兒碰疼了!”


    就算他不說,淩雪也不敢抱啊!再小那也是郡主,軟不拉打的,要抱也不知從哪下手。淩雪有些遺憾的說:“您走了,再想找好馬就難了!”


    謝元榠笑道:“這個容易!我把馬場交給十五打理,還給他改了名,姓石名武。他會一直留在馬場,你們有事可以過去找他。”


    謝元榠將伊蘭扶上馬車,淩雪看見伊蘭懷裏的小郡主,一直扭頭往他這邊看,那眼神仿佛是看一個故人一般。扯!淩雪罵自己,屁大的娃娃,哪來的故人?


    看著謝元榠翻身上馬,依然瀟灑的背影,淩雪心裏有一種隱隱的失落。


    當年一群驕傲少年,馬上馳騁、笑揚黃沙的萬丈豪情,不知何時才能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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