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在屋裏陪萬起喝酒,夏猴子在身上藏了“銷魂”和“如煙”兩種藥,以防萬一。


    萬起這幾日帶著巡防營到處追查大刀王五,累得像條狗。


    他今日回到營地,是因為朝廷派了位貝勒爺下來,傳達慈禧太後的口諭,要巡防營在運河沿岸布防,護送兵部尚書剛毅押運稅銀的船隻過境。


    眼看要過年了,國庫空虛,宮裏的花銷巨大,慈禧等剛毅等得心焦,可是剛毅卻在年前趕不回來,令慈禧大為不滿。


    好在戶部尚書有主意,提出由大買辦盛宣懷作保,向京城各大票號錢莊借錢應急。盛宣懷在上海開有通商銀行,他肯出保,票號錢莊爭相借錢,宮裏過年的花銷總算是解決了。


    朝廷要借錢過年,這事若傳出去可夠丟人的。雖然借錢時做了掩護,並非以朝廷的名義,可是怕日子已長,難免會走漏風聲。


    慈禧親下懿旨,召剛毅火速回京。恰在此時,傳來大刀王五在滄州殺死捕快的消息,為防萬一,慈禧便派個心腹貝勒,到設在天津的巡防營裏督辦治安,一麵加緊緝拿大刀王五等亂黨,一麵在滄州到天津的運河沿岸做好護衛事宜。


    那位貝勒爺聞聽讓他去天津,喜不自禁。因他早就對“春月樓”心向往之,隻是身為貝勒,不敢擅自出京。


    到得天津,自然是先到巡防營宣慈禧太後的懿旨,辦完公事,總兵大人請他吃飯,席間有意提到“春月樓”,總兵大人心領神會,到了晚間換上便服,親自陪他去春樓尋歡。


    萬起見貝勒親自前來傳旨,不敢大意,將他那一票兵丁布置妥當,想到多日未見月如,心裏如貓舔一般酥麻,連家都顧不上回,便往別院而來。


    二人在房中坐下,肩挨著肩,頭抵著頭,如膠似漆。


    月如舉杯相邀,極盡溫柔,酒喝到酣處,萬起聞香心癢,抓住月如的酥手求歡。


    月如不懂變通,隻一心想要將他灌醉,舉杯到他唇邊,嬌滴滴地道:“九爺,先飲酒嘛,月如今日在‘春月樓’受了委屈,想要一醉解千愁……”


    “你那叫什麽委屈,九爺在兵營裏天天都有委屈,若是借酒澆愁,豈不早就醉死啦。”


    萬起說著抱起月如進了臥房。


    他不醉,月如不敢引著他去說巡防營裏的事,隻好承歡迎合,讓他發泄一通。


    床第之歡過後,萬起又要她捏肩捶背。月如看時候差不多了,須趕回“春月樓”,不由著急,便自作聰明,邊為他捏肩邊問:“九爺,您的公務那麽繁忙麽?一去便是多日。”


    “身在公門,哪能不忙。”


    “這都快過年了,還有什麽事?”


    “女人家不要問男人的事情。”


    “月如在春樓裏天天聽得都是女人家的事情,無聊得緊,見了九爺自然想聽聽外頭的新鮮事。”


    “哪有什麽新鮮事,全是亂七八糟的煩心事,不提也罷。”


    萬起說著昏昏欲睡。


    月如搖著他的胳膊道:“九爺,九爺,她們從客人口中聽說的,京城有位大人去江南收稅銀,收了不好的好處,有人要參他,可是真的?”


    “做官不收好處還做什麽官……”萬起隨口答道。


    “他是仗著手下的兵多,連嚇帶蒙才要那些官老爺送銀子給他吧,他帶了多少兵在船上啊。”


    “癡話,官大一級壓死人,何用帶兵去?”


    “兵部的大官,身邊能不帶兵?”


    “十幾個親兵總是有的……你問這個幹什麽?”


    “人家好奇嘛……九爺,聽說您還要帶巡防營出公差?幾時走,要去幾日?人家可是離不開您呢!”


    “在家過不成年啦,三日後開拔,不知要去多久。九爺也舍不得你……”


    “都去哪裏駐防?月如擔心您呢。”


    “滄州八裏溝……”


    萬起困乏,想睡一會兒,卻被月如再三發問,攪得心煩,有意要嚇一嚇她,讓她閉嘴,因此忽得抬起頭,眼中閃著寒光盯著月如道:“你今日為何這麽多話?淨問不該問的事情?誰叫你問的?不知道探聽軍中秘密是要殺頭的麽!”


    月如心裏有鬼,經事又少,讓他凶神惡煞般地一嚇,頓時慌了,脫口而出道:“是,是夏猴子要月如問的……”


    這時萬起便不困了,坐起來喝問道:“他還要你問什麽話?”


    “沒了。”


    “他要知道這些事做什麽?”


    “月如不知,可能,可能是好奇吧……”


    想到夏猴子主動將月如送來討好自己,又主動住進別院來,想到那日喚大刀王五“五爺”,萬起不由警覺,這個夏猴子莫非是譚嗣同一黨的人?


    “夏猴子究竟是什麽人?”


    “月如隻知道他是賣野藥的,別的不知……”


    “別的?那就是他還有別的身份嘍!快說,不說九爺掐死你!”


    萬起說著掐住月如的脖子,手上一用力,月如立時喘不過氣來,憋得臉通紅,恐懼隨之而來,指了指他的手,示意他鬆開。


    萬起稍稍鬆手,月如咳了兩聲,眼中流淚道:“九爺,月如講實話,您別殺我……”


    “講——”


    “夏猴子,他,他要搶官船……”


    此話一出口,萬起頓時怒不可遏,竟然被一個賣野藥的算計,這比他進不得“春月樓”還要失麵子。


    心裏有氣,手上便不由得使勁,他是練家子出身,出手便是重的,月如一個嬌弱女子,哪裏受得住他的力道,像個小雞似的撲騰幾下便憋過氣去。


    萬起以為她已咽氣,索性由牆上摘下避邪劍,胡亂刺了兩劍一解恨意。


    殺了月如,萬起提著劍去找夏猴子。


    夏猴子素有心計,生怕月如辦事有瑕露出馬腳,時刻預備著事敗後的應對策略。萬起一踢開他的房門,他便知事情不妙,伸手由懷中掏出迷幻藥“如煙”,等萬起過來擒他,一揚手,一包藥便全都撒到萬起臉上。


    等萬起慢慢倒在地上,夏猴子忙去看月如,到得臥房,見她躺在血泊裏,上前抱起她後悔不迭,道:“全是我害了你!”


    月如被萬起掐住脖子,隻是閉過氣去,並未致死,倒是後來那幾劍,刺到要害處,再也活不成了。


    被夏猴子一番搖晃,月如慢慢睜開眼,露出一比慘笑,道:“打聽清楚了……官船上隻有十幾個親兵……九爺的兵去滄州八裏溝……”


    夏猴子不禁淚如雨下,哭道:“莫說了,莫說了,我不該讓你做這件事!你別死,我去請郎中……”


    月如伸手撫摸著夏猴子的臉,道:“月如……可想跟你回家過年啦……”


    說罷手便滑落下去,人已氣絕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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