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清是個讀書的好材料,隻是好我不想讀了。鍾先生,您已教過好我功夫,從此好我便是您的弟子了。我在修二爺的酒館裏訂了酒席,請謝二爺作個見證,今日與鍾先生補上師徒之禮。”


    謝玉田道:“你棄文習武,令尊可同意?”


    “好我是閻王爺跟前走過一遭的人了,還有何可怕的。”


    “你肯習武自然是好事,一技傍身,既能強身健體又可防身,不過若未經令尊允許,隻怕不妥。”


    鍾以士道:“我教你那套拳法為得是療傷,你學功夫有何用處?快趁早斷了這個念頭,我不收徒的。”


    衣好我鐵了心要認鍾以士為師,因此有備而來,由身上摸出一把短刀,杵在胸口上道:“鍾先生若不答應,好我便將這條命還給您。”


    鍾以士不禁笑了:“書生氣!”


    謝玉田道:“你這招對別人興許有用,對武行的人沒用,快將刀收起來,我來……”


    謝玉田想說我來勸勸鍾先生,收下你便是。他很希望鍾以士收衣好我為徒。


    以前他的想法簡單,想給鍾以士找個歸宿,不知從何時起不願去想那件事了,玉春曾點破過他的心事,他佯裝生氣,其實心裏很受用。


    那日一起吃飯,玉春不知是何用意,竟要將鍾以士和衣好我牽到一起,他心裏慌了一下,好在鍾以士嚴辭拒絕了。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自私。


    就像一件極心愛的東西,害怕突然失去,卻又無法給它找個適宜的安放之處。


    鍾以士與衣好我成為師徒,是給心愛之物找到了適宜的安放之處嗎?


    至少眼下是吧。將來的事誰能說得準呢。


    其實謝玉田隻知道衣好我喜歡鍾以士,卻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這些日子衣好我身受重傷,鍾以士每日陪伴左右,衣好我不是未表白過,鍾以士要麽裝糊塗,要麽直言相告,不許有非分之想。


    衣好我會揣摩人心,明白自己不是鍾以士的意中人,因此便斷了執念,可執念斷了,發自內心的愛慕卻斷不了,既無緣結為百年之好,那便做她的走狗也是心甘情願的。


    所以衣好我要做鍾以士的弟子,有了師徒之誼,便能時常陪伴在鍾以士身邊,對他來說足以解相思之苦。


    謝玉田見他以死相逼,心下甚是寬慰,自然要極力成全,話未說完,哪知衣好我竟將刀向胸口插進去。


    謝玉田看得真切,忙將手一揮,打落衣好我手中的刀。


    衣好我的胸前印出一片殷紅的鮮血。鍾以士見他動了真格的,嚇了一跳,道:“你瘋了吧!那個地方中了刀神仙也救不活!”


    “師父,您若不認好我這個徒弟,我早晚還是要死!”


    謝玉田見他說了狠話,道:“難得衣二少爺一片真心,以士便收下他吧。”


    “要學武藝,何必非要認我作師父,謝大俠武藝高強,人品一流,你何不拜到他門下。”


    “我已有言在先,再不收徒。”謝玉田道。


    “二爺,你——”鍾以士氣得跺腳,樣子十分可愛。


    謝玉田笑道:“你門下隻有一個張行,不覺得太單了些嗎?”


    “張行也是您逼我收下的。”


    鍾以士被逼無奈,隻得勉為其難點頭同意。衣好我大喜,當即請上玉春,叫上張行,眾人到蘭琪酒館相聚,行了拜師禮,衣好我正式成為鍾以士的入室弟子。


    藍花忽然也拜了下去,道:“師父,藍花借衣師兄的便,給您磕頭啦。”


    秀兒見她拜,也跟著拜。鍾以士哭笑不得,道:“你們湊哪門子熱鬧。”


    自從藍花和張行出了那檔子事,藍花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見天坐在店裏發呆,弄得修二爺無趣得很,他知道鍾以士心胸開闊,會開解人,藍花若是和她在一起,學不學武的無關緊要,隻要像以前那開朗起來便好,因此喜上眉梢,道:“好極,好極,這桌酒算我修二的。”


    謝玉田道:“我算是保師,酒席該我置辦,你們都不用管了。”


    “那不能夠,您還是藍花的紅媒呢,哪有叫你破費的道理。”修二爺道。


    他這句話一出口,藍花臉色大變,扭頭就要上樓,被鍾以士一把拉住,按到自己身旁坐下,道:“今後在為師麵前不許使小性子。”


    玉春看著鍾以士一本正經的樣子,笑得一口酒噴出來,道:“果然有做師父的威儀。”


    幾人正吃著酒,寶龍過來請父親回家,道是有客人登門。


    來的是相慎忠相老二。謝玉田知他無事不登門,叫寶龍不必去打擾修二爺,換一家酒樓燒菜送至家中。


    等菜的工夫,相老二道:“二哥,‘攪屎棍’的事您沒忘吧?”


    “怎能忘呢?有買賣啦?”


    “有,還是一樁大買賣。”


    “有多大?”


    “此事若能做成,可得十幾杆洋槍,將來做大事能用得著。”


    原來朝廷派下來一位欽差大臣,到山東巡視賑災和匪事等項,由濟南府一路南下,數日後便到嶧縣。


    抱犢崮的朱不是收到線報,這位欽差要做出成效才會回京,因此調集了一大批綠營兵,誓要蕩平山東境內的亂匪,朱不是為避禍,已經向江蘇徙去。


    “你要搶朝廷的欽差?”謝玉田驚道。


    “不止搶,還要宰了他。”


    “為什麽?”


    “這位欽差叫裕祿,是慈禧太後的寵臣,為人極其冷酷,此次出京,由直隸一路殺過來,不知多少江湖好漢死在他手上,義和團更是聞其名而色變,因此朱不是才要避禍遠遁。我們若能殺了他,不僅替武行的同道出口惡氣,還能大挫朝廷的銳氣。”


    “就憑我們三人能殺得了他?”謝玉田想起劫官船時,剛毅憑借手上的幾隻短槍,不僅殺了宋小戈,還傷了楊見山,心裏打怵。


    相老二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有一隻短槍。”


    這時,酒菜上來,兄弟二人邊吃邊聊。


    “大哥如何說法?”謝玉田問。


    “他當然讚同,隻是今日窯上有事無法脫身,要不然便和我一同來找你詳談。”


    “可知道那欽差到嶧縣來住在何處?”


    “大哥說你在縣衙有熟人,因此叫你去打聽打聽。”


    ……


    謝玉田當日午後便去了嶧縣城,進縣衙找到表兄崔盛,將欽差裕祿到嶧縣的行程住處打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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