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錦湖下船時,修二爺發喪的隊伍剛離開蘭琪酒館,他問了鏢局的人,知道謝玉田送葬去了,便進了關帝廟上香。


    謝張二人手挽著手進了鏢局,寶清過來奉上茶,謝玉田命寶清守在二道門上,不許外人進入後院。


    “玉田兄,近來可好?”


    “托錦湖兄的福,還過得去。”


    兩人敘了番家常,謝玉田問張錦湖此次北歸所為何事。


    張錦湖把南方的情形細細講了,道:“如今的時局,就一個亂字,朝廷是盲人騎瞎馬,革命黨也是盲人騎瞎馬。”


    “時局雖亂,朝廷卻是自有一套以不變應萬變的章法,隻怕革命黨是真的找不到方向了。”


    張錦湖頷首道:“有些道理。不瞞你說,愚兄現時也是猶豫不決,不摻和心癢,摻和了又不踏實。”


    “那就在老家多呆些日子,靜觀其變,待局勢明朗了再作決定。”


    “在老家呆著當然是好的,北麵打仗,南麵鬧事,隻有咱們這一塊夾在中間沒人顧得上。我能呆得住,玉田兄肩上擔著一大家子人呢,你怕是呆不住吧。”


    是啊,南北大亂,鏢局的生意倒是好了,可謝玉田卻為難起來,不接生意的話,一者怕失了信譽,二者這麽多弟子要吃飯。可是接的話風險實在太大。


    他把自己的顧慮講出來,說:“國難財不好發,還是賺太平日子的穩當錢踏實。”


    “我倒有個提議。”


    “哦,請錦湖兄明示。”


    “你們不是劫了一批稅銀嗎?不妨暫時先花著,等熬過這陣子再補上。”


    “那怎麽行,那是江湖弟兄們拿命拚來的銀子,玉田一分一毫也不敢輕動。”


    “那有什麽,又不是不還了,人活在世,得懂得變通之法。”


    張錦湖是想讓謝玉田安頓好家裏人,隨他去趟京城,找何少白打探戰況。


    謝玉田明白他的用意後,把鍾以士叫過來,道:“鍾先生才從京城回來,問她便是。”


    鍾以士見過張錦湖,將清軍和各國聯軍在天津對峙的情形相告,道:“朝廷沒有懂兵法的帥才,各國聯軍缺補給,兩下裏一時難分勝負,這戰局誰也看不清。”


    “朝廷無能,百姓遭殃,我如今倒是希望洋人能打進京城,將慈禧趕下台,讓皇帝歸位。”張錦湖道。


    謝玉田沉默不語,鍾以士道:“洋人若真進了京城,怎知不會屠城,遭殃的還是百姓。”


    “總之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好事全是達官顯貴的。”


    張錦湖進退兩難,不知該如何決處,便在謝家多住了幾日。


    仉雲燕惹出這一番亂子,很是慚愧,便想著悄悄離開台兒莊城,從此隱匿江湖。


    這一日傍晚,他為盧向塔王老實全易了容,自己扮成一婦人,拖著要飯棍便要混出城去。


    說巧便是真巧,他走西門出城,閆守順正帶著赫家兄弟守在城門口。


    閆守順接管了團練營,要有自己的心腹才行,他想著赫家兄弟雖然喜歡惹是生非,卻也容易利用,便將他們招至麾下。


    赫家兄弟被掠到抱犢崮,此恨未消,便向閆守順訴苦,請他作主,把仉雲燕和衣好我抓起來,讓他們兄弟痛揍一頓出出氣。


    閆守順才剛從謝玉田手上搶來團練營,不好再向仉雲燕發難,便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隻要姓仉的小子還在城中,有的是機會教訓他。”


    “萬一他出城去呢?”


    當然不能讓他出城,閆守順晌午去西門裏的師弟家吃酒,一直鬧騰到傍晚,帶著醉意來到城門口,對守城兵士發號施令,要他們嚴加盤查出城人員,尤其對仉雲燕要重點控製。


    正說著呢,仉雲燕師徒三人到了跟前。


    盧向塔認得閆守順,見他醉醺醺的,忍不住冷笑著哼了一聲。


    閆守順便想借機耍威風,怒道:“討飯的,你哼什麽?”


    仉雲燕怕壞事,使了假聲道:“軍爺,我這孽子近日受了風寒,鼻子不通氣,他並非衝您呢。”


    “怎不是衝我,你瞧他那副混賬模樣,一看就是欠揍。給我磕個頭便放你們出城。”


    仉雲燕讓盧向塔磕頭。


    盧向塔犯了倔勁,自然不肯,甕聲甕氣地道:“膝蓋疼,跪不下去。”


    赫多車道:“你的毛病倒不少!”


    說著抬腳踹向盧向塔的腿彎子。盧向塔擰身躲過,道:“你怎麽欺負人呢!”


    赫多車一腳踢空,麵子上有些下不來,冷不防衝盧向塔擊去一拳。


    盧向塔本就不把這個半大孩子放在眼裏,大手迎過去,一把攥住了赫多車的拳頭,接著反轉過來一擰,赫多車力氣小,拗不過他,身子向下一矮竟跪了下去。


    這一下露出了破綻。


    閆守順拔出腰刀,指著盧向塔道:“你會功夫?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仉雲燕忙道:“軍爺,老身這傻兒子隻是有把子蠻力罷了,哪會什麽功夫,老身這裏給您賠理了。”


    閆守順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老婦人”,冷笑道:“一看爾等便非善類,來人啊,給我拿下!”


    盧向塔摟不住火了,抬腿踢向閆守順的手腕,道:“去你娘的,老子在京城橫著走也從未吃過閑氣!”


    閆守順雖有醉意,卻不遲鈍,手向懷中一縮,躲過盧向塔的襲擊。這時守城的兵士,加上赫家兄弟齊齊圍攏上來。


    仉雲燕知道一旦被捉住,必將現出真麵目,憑閆守順的人性,肯定又要大做文章,由此也定然會再次牽連到師傅,便尖叫一聲:“呀,當兵的欺負討飯的啦!”


    說罷矮身下去,一通掃地腿連環擺出去,先把赫家兄弟踢倒在地。


    接著仉雲燕騰空躍起,出腿如飛沙走石一般,絲毫不給閆守順等人喘息的機會。


    王老實見狀,立刻揮起打狗棍加入混戰,幾個人鬥到了一起。


    閆守順這邊真正能打的隻有他一個,他瞧著要落下風,急呼守城兵士:“快關城門!”


    他要關城門,盧向塔便邁開大步去搶占城門,兵士舉著長槍阻擋,盧向塔頓時起了殺心,瞧空子一把奪過一杆長槍,一通烏龍攪柱,撥開眾兵士的兵刃,向著迎麵的兵士刺了過去。


    仉雲燕心存顧慮,擔心萬一事露,對謝家鏢局不利,因此並不想鬧出人命,道:“不可傷人!”


    可惜他的話慢了,盧向塔的槍刺已經送入那兵士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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