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徐行自入定中回轉,隻覺一夜修煉,神清氣寧。


    “未曾想隻是一夜,已然煉氣小成,前世至於此境,足足用我三年。”


    徐行感受著丹田中的真氣,對比前世,心思複雜。


    前世,徐行因那古物之故,不缺修道法門,可是一年苦修不輟,才修出第一縷真氣。


    乍貧還富,不由得心緒激蕩。


    如往常一般,在徐招娣的呼喚聲中,徐行用罷早飯。


    而後來到書案前,打算溫習下經義文章。


    所謂修煉之道,一張一弛,而且正好以安其姐徐招娣之心。


    寫了幾篇字,正在揉手腕之際,徐家的茅草屋外,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的呼喚,“慎之兄可在家中?”


    未幾,徐行見到院中立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著白色秀士長衫,麵容清朗,見徐行從屋內走出,便是拱手道:“慎之兄,身子可好些了?”


    徐行一見這人,卻是識得,前身的同窗好友,劉毅,劉弘文。


    二人都是秀才,一起在縣學中讀書,說來還是同窗好友。


    劉毅微微笑道:“前些天聽人說你病了,就來看看你。”


    徐行聽這話也不覺得奇怪,這世界人都成熟的早,十六七歲甚至已娶妻生子,劉弘文有這待人接物,也不值當什麽。


    徐行點了點頭,道:“勞劉兄掛懷了,行已無大礙。”


    徐行招呼劉毅進得屋內,親手沏了一壺茶,而後就問來意。


    劉毅笑道:“今日天朗氣清,正當賞雪之時,不知徐兄可有雅興去翠屏山賞雪尋梅?”


    徐行聞言,沉吟片刻,卻是答應了下來。


    這時節,受限於生產力水平低下,娛樂節目實在匱乏,文人還好,可以吟詩作對,青樓賭場……而農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實則和後世互聯網沒興起的九十年代的農村,也沒多大區別。


    那可是一個誰家有黑白電視,就能製霸全村的時代。


    至於每逢開春三月的廟會,更是十裏八鄉的一大盛事。


    所以,穿越古代真不是什麽值得歡呼雀躍的事。


    如若不信,不說斷電,斷網三天就受不得。


    徐行雖無心玩樂,但也總不好在家中蹲著,而且他也有意在附近覓得一處靈氣豐沛之地修煉。


    二人說定,徐行便和正在隔壁屋中刺繡的徐招娣說了一聲。


    當然沒有說是去登山賞雪,天氣這般冷,除卻讀書人有這雅興,想來也沒人會這時進山。


    故而,隻說和幾個好友在一起聚聚。


    徐招娣又給徐行找了幾件棉衣,讓徐行穿上,才允準其出門。


    路上,劉毅看上去興致頗高,笑道:“慎之,我還約了幾個縣學的朋友。”


    慶陽縣的縣學正是一所官學,這時代,想要參加科舉,需得有生員身份。


    而徐行去年剛剛參加考試,取得生員身份。


    臨近年關,官學也放了大假。


    二人說話間,由劉毅家的老仆趕著牛車,往翠屏山腳下的十裏亭趕去。


    正是寒冬時節,徐行暗運《養氣訣》也不覺得冷。


    一路上,靜靜看山河風光,倒也頗多趣味。


    行不多時,翠屏山已遙遙在望,雖是深冬時節,但翠屏山鬆柏蒼翠,籠煙含紗,正是雪後初霽,纖麗奇峭。


    隨著接近翠屏山,徐行隻覺靈氣越是豐鬱,不由心懷大暢。


    這時,牛車“咕嚕嚕”聲停了下來,遠處幾個書生正在亭中,歡聲笑語,似在說著什麽。


    不遠處也有幾輛牛車,其中甚至有一輛裝飾華美精致的馬車。


    這時,那群人遠遠見得劉毅,一個麵容富態貴氣的少年,就是伸手招呼道:“弘文兄,就等你了。”


    劉毅從牛車上下來,拍了拍手,笑道:“金兄,久侯了。”


    而後又和兩個讀書人打了招呼,徐行也被劉毅介紹給了對麵三人。


    徐行打量過去,卻見中間那先前打招呼的少年身穿一襲寶藍色絲綢長衫,外披白狐大氅,頭戴儒冠,正中一枚玉石晶瑩圓潤,一看就不是凡品。


    尤為讓徐行矚目的是,此人腰間懸著一柄三尺寶劍,徐徐微風輕拂麥黃色的劍穗,而鯊魚皮的劍鞘上,鑲嵌的幾顆黃豆大小的明珠,在滿地白雪的反光下,更是映射出明亮的毫芒。


    聽劉毅介紹,這人是縣城布匹綢緞莊金老板的兒子,金成,金玉汝。


    其人在縣學捐了個生員,也是此行的發起者。


    想來,那馬車……和馬車中的女眷定是這金公子的隨扈了。


    徐行不動聲色,暗自思忖。


    另外二人都是縣學中的秀才,徐行前身性子沉悶,不愛結交朋友,倒也未曾見過。


    左邊那人年方二十許,身量頗高,麵容俊美,著一身月白長衫,頭戴藍色方巾,見徐行目光投來,微微一笑,頷首致意。


    右邊之人身量中等,身形偏瘦,一身秀士文衫,漿洗的發白,隻是和金公子說話,臉上的笑意,多少透著幾分討好。


    二人儼然以金公子為中心。


    徐行看了一眼,見金公子雖享受二人吹捧,但言談之間,卻無多少倨傲之色。


    轉念一思,頓覺平常,縣城土豪之家,不同於官宦士紳之子,一生辛苦積累家財萬貫,混跡市井,最是懂得察顏觀色……當然,或許還有諸人都是秀才,位於同一階層的緣故。


    多一分則諂媚,少一分則輕慢。


    沒有什麽看不起窮酸書生的不愉快之事,徐行反而很愉快。


    他從末法時代而來此方靈氣豐沛的世界,實則也隻想做一個安靜的修道者罷了。


    不惹事,不怕事……仙路遙遙,唯有徐徐行之。


    這般一想,這穿越於他,實是一件幸事。


    幾人客套了幾句,那著月白色長衫的薛周,朗聲笑道:“翠屏山之中,有一蘭若,寺廟不遠正有十畝梅林,此刻開得嬌豔,我等可到那裏煮酒論詩,當是一件雅事。”


    聽到這話,劉毅打趣道:“薛兄也不是我三葉鄉人,何以對翠屏山竟如此熟悉?”


    薛周微微一笑,道:“某三試不中,因此多方遊學,對齊魯之地的名勝古跡,知之頗多,劉兄若是有雅興,待到春來冬去,草長鶯飛之際,可與劉兄做個向導。”


    眾人聞言,就是大笑。


    金成笑了笑,擺了擺手,道:“幾位兄台,時候不早了,咱們進山吧。”


    這時,眾人也收了臉上笑意,劉毅和徐行自是乘一輛牛車,而薛周和鍾林倒是上了金公子的馬車。


    翠屏山隻是小山,稱不上巍巍高聳,卻是秀麗青翠,眾人沿著蜿蜒而上的青石板路,說笑著,便上了山。


    ……


    ……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終於來到大覺寺山門前,眾人下了馬車,有知客僧上前問詢來意。


    當聽說金公子願意奉送二十兩白銀添作香油錢時,對於眾人入寺遊玩自是大開方便之門,甚至先前的不招待女眷之言,也絕口不提。


    徐行此刻默默看著這一幕,同時感知山中靈氣,暗道:“此山鍾靈毓秀,倒是個潛修的好所在。”


    心中思量,到時完全可在此地以讀書為名,借住潛修。


    不過不能莽撞,還需進寺實地探察一番。


    “徐兄……”劉毅見徐行愣在那裏,就是輕喚了一聲。


    徐行笑了笑,抬步跟上。


    此刻金公子已帶著兩個美婢在知客僧的引領下,邁進了山門,隻有兩個健仆和一個老者在收拾東西。


    走過高及小腿的門檻,踏入寺廟之內,卻是別有洞天。


    但見青牆黛瓦,飛簷鬥角,映入徐行眼簾的,赫然是三間大雄寶殿。


    左側一口水井之上,大柳樹下,懸著一口銅鍾,鍾身銅鏽斑駁,無聲訴說著歲月的侵蝕。


    大雄寶殿前,青石鋪就得地麵上,積雪早已除盡。


    一座六耳三足金漆香爐反射著地麵的幽光,股股檀香氤氳而起,令人心神安定。


    “這寺廟香火貌似沒有多麽繁盛。”


    徐行思忖道。


    這一點其實很好判斷,金漆多有剝落,椽梁屋山也是多年未曾修繕的模樣。


    眾人進入大雄寶殿,徐行並不進去,隻是目送金公子和劉毅等人進得殿中上香。


    徐行負手立於廊下,四處打量著大覺寺的環境。


    院中是青磚鋪就,四周植有鬆柏,此刻傲雪淩霜,青翠蔥蘢。


    “徐公子怎麽不進去上炷香?”


    這時,耳畔傳來一聲清朗的笑聲。


    卻不知何時,那薛周悄無聲息地來到徐行不遠處,


    徐行目光微凝,麵上不動聲色,心中有些戒備。


    蓋因,此人走路無聲!


    此世,他雖剛剛煉氣,未至於前世煉氣圓滿之境,但五感卻異於常人。


    目光投去,卻見薛周站在不遠處,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嘴角的淺笑似有似無。


    徐行心中多少有些疑惑,臉色卻轉為淡漠,道:“原來是薛兄,薛兄不也是嗎?”


    薛周笑道:“某非是不信神佛,而是此刻不信。”


    聞言,徐行無聲笑了笑,也不接這話茬,而是將目光向翠屏山打量。


    心中思量,此界靈機勃發,有著修道之士才不奇怪。


    對麵薛周卻是一位煉氣有成之士,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見徐行談興寥寥,薛周似乎自覺無趣,心中喃喃道:“好生詭奇的命格……”


    轉而也不放在心上,這種小事兒,自有陰司鬼差和城隍土地料理。


    是的,縱然是借屍還魂,於此人,終究也是小事一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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