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畫靈神色不善地盯著不遠處的薛周,心中殺機如瀑,“不知為何,此女福澤深厚,世間少有,縱是我一頁天書傍身,仍數次奪我道緣,實是可恨。”


    思及以往種種,顧畫靈隻覺忍無可忍,卻是生出了於今日留下薛周的念頭,她當即衝陸斬以神識傳音,“稍後,我以五色渾天菱紗纏住她,你幫我殺了她!”


    陸斬應了一聲,掌中寶劍登時出鞘,以辛金之氣凝成的法力符籙灌入長劍,劍芒璀璨,殺機流溢。


    而顧畫靈則是掌中寶光閃爍,青紅赤白黑五色靈光大熾,化作一道道彩色光暈,向薛周席卷而來。


    徐行眼眸微眯,縱是感知到餘波威力,心頭仍是生出不可抵擋之感,轉眼去看薛周。


    但見其白色長衫無風自動,溫和神情不變,探出手掌,向身前的菱紗連連拍去。


    未等陸斬劍光加身,薛周身形一展,已是如一縷清風般飄到徐行身旁,青煙嫋嫋升起,二人已再無蹤影。


    “她……她竟然逃了?”顧畫靈檀口微張,玉容上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陸斬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道:“她並非擋不住我二人聯手,多半是怕波及到了那散修。”


    顧畫靈冷哼一聲,星眸轉動,也不知打的什麽主意。


    ……


    ……


    徐行由著薛周帶著,隻覺飄飄蕩蕩,也不知何時,二人落在一涼亭之畔。


    徐行整容斂色,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謝薛兄相助。”


    薛周身形靈光閃爍,白色秀士長衫不見,一襲淡黃雲霓宮裝長裙,氣質如空穀幽蘭,明明是小家碧玉的一張瓜子臉,卻又帶著一股天生的雍容華美。


    她轉身輕輕一笑,當真如晴雪初霽,明媚生光,伸手虛扶,清聲道:“徐兄不必客氣,你怎麽說也是我陰司之人。”


    徐行隻覺香氣盈鼻,不由抬頭看去,神情不由微頓,隻覺一股驚豔之感,鋪麵而來,隻覺遠山靈秀清麗,猶不及此女萬一。


    徐行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還未請教薛姑娘真實身份?”


    薛周灑然一笑,投向遠處風雪緊鎖的荒野,道:“我名薛錦瑟,徐兄不要因為我是女兒身而輕視於我,以後仍可以薛兄相稱。”


    徐行朗聲道:“薛姑娘巾幗不讓須眉,徐某卻是佩服的緊。”


    “我早知徐兄不是凡人。”聞言,薛錦瑟心情愉悅,眼底清笑流波,端是明眸皓齒,燦然生輝。


    徐行饒是心誌堅定,都不禁為之失神一瞬。


    “我雖不知顧畫靈對你打著什麽主意,但此女心腸歹毒,行事不擇手段,你以後要當心。”薛錦瑟忽而柳眉微蹙,正色道。


    徐行點了點頭,有心想問這薛錦瑟為何對自己另眼相看,多番相助,但直覺這般問恐怕有些不妥。


    也不知薛錦瑟是否看出了徐行的心思,輕聲道:“徐兄不必驚疑,如你這般自三災中逃得神魂的修士,一直就得我陰司重視。實則,你若轉修鬼仙,可為我陰司無常殿一供奉。”


    徐行皺了皺眉,取出腰間的鬼差令牌,沉聲道:“薛姑娘,此物?”


    薛錦瑟笑道:“此物你保存好,此物可打開陰司通道,渡凡間厲鬼入陰司,當然,若遇生死危機,可以救你一命。”


    徐行收好令牌,也沒有多做深究,雖不知這位所謂的薛侯之女圖謀自家什麽,但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薛錦瑟擺了擺手,道:“若無其他事,徐道友且回去吧。以後總有相見之機。”


    徐行心中雖有很多疑惑翻滾,但此時也無他法,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望著徐行遠去的身影,薛錦瑟那張明麗晶瑩的玉容上顯出思索之色,“顧畫靈到底在這徐行身上尋找什麽呢?不過,這徐行身上定然有著大福緣,可璃珠蟄伏不動,似被壓製了一般,也不知為何?”薛錦瑟思索著,突然莫名自嘲一笑,“道緣因人而成,不可輕移,縱是我璃珠在身,也不可持之掠奪成性,否則與那顧畫靈何異?”


    念及此處,身影卻是漸漸淡化。


    徐行手提寶劍,不知何時已到了徐家門前,正待推門而入,卻身後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蒼老聲音,“可是徐哥兒,你去哪裏了?你姐姐隨著靈芸小姐去了縣城。”


    徐行轉身望去,卻是一身形微胖,作管家打扮的老者,身後兩個小廝跟隨。


    徐行皺了皺眉,來人他有著印象,似是縣城洪舉人家的管家,“家姐去縣城作甚?”


    老者笑道:“洪夫人知你姐姐尚待字閨中,就派靈芸小姐過來,卻是要給你姐姐說個好婆家。”


    洪舉人和徐行之父曾是同窗好友,兩家有通家之好,徐招娣和洪靈芸還是手帕之交,這話並不冒昧。


    徐行想了想,也不在意,姐姐確是年齡不小了,這在古代也該是到定親的年紀,“到時我幫著看看便宜姐夫人品,也算了卻這一段親緣因果。”


    來到此方世界,徐行目標很簡單,無非就是修道長生而已,對於親緣倒也沒有多麽看重。


    修道之人一般都是極度自我,所作所為皆是為了道途長生,雖不乏至情至性之人,但唯有真正贏得內心認同的同道,才能收到他們的善意。所以,先前徐行對於薛錦瑟的示好始終心存疑慮,就是此理。


    “靈芸小姐怕你擔憂,於是讓我在這田莊等你。”老者雖然對於自家老爺的念舊情不以為然,但臉上始終笑嗬嗬的樣子,寬慰道:“徐哥兒,若無他事,不如一同隨老朽到縣城看看。”


    徐行點了點頭道:“也可。”


    洪家·花廳之內


    洪舉人一身讀書人打扮,正在接待兩位客人,一麻衣老者,一年輕公子。


    那公子身穿錦袍華服,頭上戴著精美異常的銀色玉冠,一副高門大戶的公子風範。


    麻衣老者頭發灰白,麵容清臒,手撫頜下三捋胡須,微微耷拉著眼皮,不過渾濁的眼眸開闔之間,隱有絲絲精光閃爍。


    “當年在金陵臥亭橋和恩師一別,已有四五載,不知恩師身體可還好?”洪舉人笑著問道。


    華服公子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似是有些嫌棄茶太次,也沒品嚐,氣定神閑道:“世伯,家父年事已高,宦海沉浮多年,前些年已有歸鄉之意,幸得官家體恤,允準榮老還鄉,並讓父親提調山東學政諸事,沒有俗務纏身,身體倒是越發健朗。”


    洪舉人聞言臉上帶著欣喜之色,道:“那待到天氣轉暖,道路可行,學生定要到濟南府登門拜訪恩師才是。”


    華服公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心道,父親在金陵做禮部侍郎時,也不知有多少三甲進士欲入尹府而不得,他又記得你洪思禮是哪一位?


    心中雖不屑,但尹啟文麵上倒是不顯分毫。


    而是拿眼去瞧一旁的麻衣老者,心道,這道人會不會弄錯了呢?偏僻之地能有什麽雛鳳命格?不過先前所見的洪靈芸倒有幾分麗色,這等小家碧玉,出身書香門第,若有機會把玩一番,當別有一番風味。


    洪思禮沉吟半晌,問道:“賢侄能看上徐家之女,也是徐家之女的福氣,老夫本該於成此事,但徐家之女畢竟是老夫故人之後,老夫總當細致一些。”


    言及此處,洪思禮臉上明顯有些猶疑之色流露,“不知此事,恩師可曾知曉?”


    他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尋常,官宦子弟怎麽會求娶一鄉野之女為妻?


    士林之中的吐沫星子可是要淹死人的!


    原來兩天前,尹啟文突然著人遞上拜貼,言及自家對徐家姑娘一見傾心,希望他能從中幫忙說和一二。


    想起自家夫人的豔羨和嫉妒,洪思禮頭就有些疼,這門不當戶不對的,是禍非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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