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你回來了……”徐千雪循聲望去,見徐行說話間,來到不遠處,對徐千雪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慶陽城破,洪世伯一家陷於亂軍,我日夜搜尋,沒有消息。”


    徐千雪臉色就變得蒼白,眼前一黑,歎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徐家姐弟二人,在父母亡故後,能在鄉中不受欺淩,洪孝廉沒少照顧,也就洪夫人可能眼皮子淺些,但也談不上什麽心如蛇蠍。


    “洪世伯一家吉人自有天相,姐姐莫要感傷了,我會慢慢尋訪,實在不行,大不了去地府查閱生死薄。”徐行連忙上前扶住徐千雪臂膀,寬慰說道。


    生死薄不能鎖定洪家人在何處,卻可以查出是生是死,此界三書之一的人書生死薄,冥冥當中記載著萬千生靈壽數,道人凝結金丹的一瞬,就可自冥冥虛空中取回天地二魂烙印,那時,生死薄上名無影蹤,才算是勾銷了死籍。


    當然,也不再受六道輪回井的牽引,死了就是灰灰。


    徐行轉頭看著奶娘蔡氏身穿素服,臉上垂著淚,就是皺了皺眉,問道:“怎麽回事兒?”


    奶娘蔡氏又帶著哭腔,將前因後果敘說了一遍。


    徐行聞言,默然半晌,神情也看不出喜怒,道:“你先回去,告知史老爺,不要急著下葬,等我下趟地府,帶她還陽。”


    他雖不善相麵,但看人氣色倒是不難,上次看連城時,氣色紅潤如霞,應非早夭之相。


    “啊,”奶娘蔡氏怔忪了下,顫聲道:“地府?公子要去地府尋小姐,老身方才沒聽錯吧?”


    徐行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徐千雪的手,溫聲說道:“不要難過,有我呢。”


    說著,取出一個鬼差令牌,點在庭院一麵青牆上,幽幽如漩恍若一扇門戶,直直通往冥土,徐行也不多言,昂身而入。


    徐行離去不久,在徐千雪和蔡氏的目瞪口呆中,呂奉寧趕著一輛馬車,從青石板路盡頭姍姍駛來,車上放著一具上好的桐漆棺木,身後還跟著幾個身形魁梧的大漢,近前,就抱拳道:“小姐,都準備齊了,什麽時候啟程?”


    徐千雪此刻收拾了心緒,凝眉思索片刻,道:“現在就走。”


    “哎,徐小姐,徐公子方才不是去……”奶娘蔡氏急聲說道。


    “還陽也是我老徐家的人,這事就這麽定了。”徐千雪修長明媚的眸子,堅定之色不容置疑,方才她雖已看出自家弟弟恐怕作出決斷,但仍有些不放心,那就不妨先造成既成事實,心頭暗忖,“難道還要看著連城還陽後,再嫁給旁人?豈有此理!”


    冥土·陰司


    再入地府,徐行輕車熟路,一路無話,沒有多久,就尋到判官殿,遞上鬼差令牌給守衛的鬼卒。


    “晚輩徐行來訪陸判,煩勞通稟。”徐行神色淡淡,朗聲說道。


    “這位公子,你稍等,小的去稟告判官老爺。”鬼卒拿著令牌,就跑到殿中稟告,沒多大一會兒,返身將鬼差令牌還給徐行,道:“判官老爺正在問案,無暇迎接,隻說讓公子進去。”


    徐行點了點頭,就上了石階,朝殿中走去。


    一進殿中,卻見陸判一襲紅袍判官服,頭戴烏紗帽,居坐條木拱案後,手撚著頜下如鋼針的胡須,神情冷肅地看著堂下的一男一女,下首還站有一趾高氣揚的青麵大鬼。


    此鬼身穿黑袍,頭上戴著又高又尖的黑帽,不時看著那一對兒男女冷笑,神色不善。


    見徐行進來,陸判目中就帶著笑意:“徐小友來了,且在一旁稍坐,待老夫審了這樁公案,再招待於你。”


    徐行雖然心中急切,但此刻也隻得拱了拱手,在一個書吏的引領下,尋張椅子坐了,打量著一人二鬼。


    那俊眉修目、身形挺拔,一身武士勁裝的男子並非是鬼,而是生人。


    “王鼎,你膽大包天,竟敢依持武力,殺戮陰曹,視陰律如無物。”陸判手執大印,猛拍桌案,冷喝道:“你可知罪!”


    聲音威嚴方正,嚇得下方白衣女鬼雙肩抖動,伏拜於地:“判官老爺,都是秋月之過,和王壯士無關,求您放過他吧。”


    見得此景,一旁的青麵大鬼目中冷光閃爍,心中得意,“哪怕我是龍廷舊吏又如何?官官相護,哪裏都是一樣,這王鼎再多道理,膽敢殺官,就是誰也容不得的賊子!”


    原來,青麵大鬼是江北冥土龍廷舊屬,向來索賄善鬼,此刻因江北冥土由著陰司接管,龍廷城隍、陰判撤走,而這些胥吏卻得以留存。


    “秋月,不要求他!”王鼎冷笑一聲,脖上的囚魂鎖鏈晃動不停,“本以為陰司判官清正,未曾想和這胥吏蛇鼠一窩,王某隻恨掌中劍不利,不能盡斬爾等魑魅魍魎!”


    “放肆!”那青麵鬼吏嗬斥一聲,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拱手道:“判官大人,王鼎大放厥詞,不知悔改,實應抽出命魂,打入十八層地獄啊。”


    “哦?”陸判正拿著卷宗閱覽,抬眸道:“那本官聽說你貪鄙暴虐,時常索賄治下善鬼,按著陰律又該打入多少層地獄?”


    “這……”青麵鬼吏額頭上汗珠滲出,支支吾吾起來。


    “徐小友覺得應如何處置?”陸判突然問道。


    “此等胥吏惡鬼,盤剝良善,猶如虎狼,”徐行此刻就明白原委,沉吟道:“真依徐某之見,就應魂飛魄散,以正典紀!”


    陸判輕捋胡須,取了一紅漆令牌,投擲於地:“準。”


    “這……判官饒命啊。”青麵鬼吏雙腿一屈,軟癱在地,磕頭如搗蒜,兩個鬼卒就上前叉起了青麵鬼吏。


    “是你!都是你!”青麵鬼吏突然扭頭,怨毒地看向氣度沉靜的徐行,正要破口大罵。


    徐行神色淡漠地撇了一眼青麵鬼吏,幽沉眸光,清冽如刀,青麵鬼吏身形劇顫,仿若被掐住了脖子,未幾,就被鬼卒押了下去。


    那女鬼伍秋月抬起頭,看看陸判,又看看徐行,有些迷糊。


    陸判取出生死薄副冊,以朱筆勾畫,沉聲道:“王鼎雖殺陰曹,但情有可原,隻是不敬鬼神,判減壽十載,至於女鬼伍秋月,陽壽未盡,還陽……倒也算有幾分依據,判令即刻還陽!”


    下首書吏飛快寫著判詞,用印、存檔。


    王鼎心頭茫茫然,扶起伍秋月,悲喜交加。


    徐行眸光動了動,心道,“王鼎殺了龍廷陰曹都無事,反而罵了一句魑魅魍魎,減了十年壽,看來陰司對這四字很是厭惡。”


    其實並非如徐行所想,而是另有緣故,伍秋月沉眠地下三十載而屍身不腐,壽數也在記錄當中,實際隻餘四五載陽壽,陸判性情中人,仁德寬厚,增添改減,故而將王鼎十年陽壽加在了伍秋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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