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宅曆史悠久,還保留著上世紀的建築風格,主樓兩層,內裝修主要以紅木為主,華麗低調。


    阮禾走入大廳內,沙發上不斷傳來談論的聲音,她像是一個突然闖入的外來者,生生打破了氣氛,突兀不已。


    齊蓉在,吳蔓在,她認識的韓允博和見過的鄭矜也在,除此之外,一個少女,她猜得沒錯的話,那應該是齊蓉的女兒韓若珊。


    阮禾往後看,管家已經不在,把門也給她關上了;韓老爺子也不在,幾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明顯是不知情。


    這是韓老樣子給的第一個下馬威?


    阮禾心底冷笑,果然不負她所望。


    “阮小姐?”齊蓉先站起身,從她開口道,“今天來這是…”


    其實來做什麽她知道,韓宅怎麽可能隨便放人進來呢?


    被她這麽一說,就顯得阮禾很不懂事,仗著和韓晟的關係,居然上韓家老宅,傳出去可真是好笑,自不量力不知道自己身份。


    阮禾穿著一身米色長裙,手上拿著包,靜靜站在那,端莊嫻雅,輕輕一笑,“韓爺爺說請我來吃頓飯,我剛出公司就被接上車了,什麽都沒準備,初次登門,還請見諒。”


    她落落大方說著,眉宇間帶著歉意和些許不好意思,卻沒有一絲難堪尷尬,仿佛就是以韓晟女朋友的身份應邀而來。


    齊蓉知道阮禾是個不好對付的,卻沒想到對方這麽淡定。這麽多人在,她也隻能做好表麵功夫,走過來熱絡道,“那是我們疏忽了,老爺子還在樓上,進來坐吧,距離吃飯還要一會,先吃點點心。”


    阮禾頷首,走了進去。


    鄭矜坐在韓允博身邊,而阮禾一個人坐在幾人對麵,齊蓉招呼著她,笑意不達眼底,她也笑著,隻當不知道這一切。


    看起來,居然沒有違和。


    阮家現在雖落魄一些,但曾經也算新貴,阮禾曾經也是被葉璿大力培養的,舉止禮儀,談吐文雅,她都不輸於真正的上流社會名媛。


    “聽說阮小姐是個演員?”鄭矜挑起話題,“我看過你上的節目,彈的曲子很好聽。”


    話裏雖這麽說,但她們是瞧不上這樣的人,拋頭露麵去賺取這點名氣,作踐自己。


    名媛不應如此。


    “也就隨便彈彈,節目效果需要。”阮禾好似沒聽出她的另一層意思,還這樣出口。


    鄭矜眼底譏誚,不再說話。


    她的確看不起阮禾,韓晟倒是瞎了眼。


    “小晟什麽時候和娛樂圈掛上關係,這倒是讓我們驚訝了,前段時間老爺子還為他的婚事發愁,這麽快就爆出來與韓小姐談戀愛…”吳蔓看向她,這般說著。


    話語和善,阮禾看向她,卻覺得這人比齊蓉長得還要尖酸刻薄,吳家的人長得都不怎麽樣。


    從吳愷到吳蔓,一看便知不是什麽好東西。


    “因為認識我,所以掛上關係了。”阮禾微微垂眸,半開玩笑接話。


    此狀,在旁人看來倒是嬌羞,讓話語裏真實性又提高一些。


    “因為大哥你名氣才那麽高的吧?”韓若珊在一旁開口,話語隱含嘲諷,“別以為人家不知道你們這些戲子在想什麽!”


    她是懼怕韓晟的,但也沒結仇,隻是不喜阮禾。


    這樣的身份,配進韓家?


    齊蓉頓了一會,這才緩緩假意輕斥,“姍姍,好好說話!”


    韓若珊癟了癟嘴,拿過一塊糕點,悠閑小口吃起來,絲毫沒將阮禾放在眼底。


    “沒事,她說得有點對,在沒認識阿晟之前,我名氣的確不高,算是我運氣好吧。”阮禾柔聲接話。


    這話說得就曖昧了。


    韓若珊分明是為難她,一下就被她改成與韓晟談戀愛運氣變好了,成為了她的福星。


    甚至,還傳出戀愛的酸臭味!


    韓若珊臉色一變,如何能忍?剛要出口,韓允博皺著眉製止,“吃東西就不要講話。”


    她頓時不說話了。


    齊蓉是後媽,上麵有一個韓珩,她下麵隻有一個還未成年的弟弟,除了母親沒人罩著,不敢惹其餘堂哥。


    “姍姍也沒有別的意思,小孩子嘛,隨口一說,不當真。”鄭矜聲線低婉,出口解圍著,襯得她大方得體。


    “是啊,這個孩子被我慣壞了。”齊蓉順著台階下,吳蔓嘴邊冷笑,難得沒落井下石。


    阮禾也點點頭,“是要好好教的。”


    不好好教容易學壞呢。


    也就比她小一兩歲,還小孩子。


    說笑呢?


    齊蓉被一噎,表麵上還笑著,“阮小姐真是伶牙俐齒,小晟是個沉悶的性子,兩人這樣挺好的。”


    後半句不重要,主要給她聽前半句,這是是韓家,別不識好歹。


    可,阮禾偏不如她願,隻選擇性聽了前半句,“我們兩個性子的確還算配,相處起來不累。”


    韓允博嘴角都抽了抽,真敢說,韓晟那個性子,還有女人能在他身邊待得下去?


    韓若珊眼底不屑,冷哼一聲,轉了個身子。


    不要臉。


    還秀恩愛。


    戲子婊子就這樣唄,還能指望她怎麽樣?


    隨後,話題又引到鄭矜身上,似乎有意在冷落她,明明是韓老樣子請來的人,卻沒人去隻會韓老爺子,一家人還真是一條心。阮禾倒是不急不躁,就坐著。


    韓正輝從外麵回來,韓老爺子這才走下來。


    “鄭矜來了?”他好似什麽都不知道,看向鄭矜,慈愛問了一聲,眼神略過阮禾,像是沒看到她一般,沒有主動開口問。


    他不問,也沒人主動提及。


    阮禾不是一個任人欺壓的主,主動笑著開口,“聽阿晟說韓爺爺前幾天膝蓋不舒服,有沒有好一點?我來得及,沒有給您準備什麽禮物,希望您能理解。”


    韓老爺子目光才重新落在她身上,渾濁銳利的眼審視著她,沉聲道,“你倒是消息靈通。”


    “阿晟他關心您的身體,十分放在心上。”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扯到韓晟身上。


    讓她來當背景牆?


    她真不是這個性子,好歹也得出出風頭,不然多虧。


    韓老爺子臉色緩了一些,深深又看了她一眼,抬頭掃向眾人,“吃飯吧。”


    畢竟是在老宅,沒回家的也不會回來了,人也就這些。


    落座之時,阮禾被安排在最遠處,主角是韓允博和鄭矜,話題也是圍繞著兩人,年底要結婚。


    她能感覺到韓老爺子觀察的目光,她默默用餐。


    期間,韓允博倒是提及她幾次,避免她太尷尬,多半也是看在鄭曉露的麵子上。


    實際上,阮禾真的不需要,她今天餓了一天,想好好吃個飯。


    尷尬?


    不尷尬啊。


    食不言不懂嗎?


    韓老爺子在,韓若珊也得好好聽話,所以一頓飯吃得還算順利,去客廳不久,阮禾被叫去了書房。


    她早知是如此,站起身跟著傭人上去。


    韓允博望著阮禾的背影,擰了擰眉,吳蔓卻笑了起來,“阮小姐倒是有趣。”


    “是有趣。”齊蓉接話,心底鬆了一口氣。


    兩人打著啞謎。


    韓晟有女朋友了,首先著急的就是她們,待他成家立業,韓老爺子就會放權,而齊蓉的兒子尚小,吳蔓呢?她還想撐著讓韓允博和鄭矜結婚,擴大羽翼。


    阮禾就是個危機。


    書房。


    韓老爺子坐在辦公桌前,後麵是書架,他正在練字,一筆一劃,專心致誌,阮禾進來他也沒抬頭。


    當了韓家半輩子的掌權人,他身上氣魄自然壓人,書房內氣氛都略帶沉重壓抑。


    “阮禾愚鈍,倒是不知道韓老這是什麽意思了。”阮禾就站在原地,望著不遠處那個老人,率先出口打破沉靜。


    “這麽沉不住氣?”韓老爺子毛筆一撇,再橫豎勾,落筆幹脆,然後在抬起,淡淡出口。


    “不是。”阮禾搖頭,“我明早還有通告,實在是沒時間,得知韓老身體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韓老爺子:“…”


    話語挑不出錯,倒是嘴巧得很!


    “剛剛在樓下叫韓爺爺,現在叫我韓老。”韓老爺子放下毛筆,看向她,目光犀利而深沉,“你倒是會審時度勢得很,懂得給自己提高身價,可惜,韓家最不能容忍這樣的人!”


    韓晟的妻子,必須要有極好的涵養,當好一個賢內助,娘家也能在事業上提供一定的助力。


    玩玩也就算了,若不是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他還不至於閑到讓阮禾來這給自己添堵。


    “我並未說要嫁進韓家,韓老已經大張旗鼓給我難堪,若我不采取點措施,恐怕會落得十分尷尬難堪的下場。”她直接接話,視線裏的韓老爺子臉色驟變,染上微怒,她卻直直對上他,擲地有聲道,“無論您現在承不承認,至少現在,我和韓晟是一體的,一損俱損,我可以不在乎我的臉麵,但是我必須要顧全他的麵子。”


    “韓老,他還是你心中韓家的下一任接班人。”


    話語清晰,她強調了這一句。


    給她難堪不就是給韓晟難堪嗎?


    韓老爺子眯了眯眼,“你倒是會說話。”


    是他考慮不周了,為難阮禾,倒是給別人可乘之機,他是沒想到這一層,隻是想斷了她的念頭。


    “我說的是事實。”阮禾神情坦蕩,“我明白韓老的心情,也知道你這麽做的意圖,隻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你這樣適得其反,韓晟若是知道,與你生了隔閡怎麽辦?倒是我的不是了。”


    韓老爺子冷哼一聲,“他是我養大的,你沒那麽大的本事。”


    不知天高地厚。


    這時,阮禾手機響了,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她歉意看了一下韓老爺子,走到一邊接了起來。


    “現在,立刻,馬上從韓宅回去!”那一頭,不容拒絕的聲音傳來,“一切後果我來承擔,馬上回去!”


    書房靜得很,韓老爺子自然也聽到了,他眼底一沉,握著拐杖的手緊緊握著,十分不悅。


    “我沒事。”阮禾壓低聲音。


    韓晟怎麽知道了?


    不過效果她倒是滿意得很。


    “聽話,現在回去。”韓晟語氣軟了一些,“我現在回不去,你不用理會這些,也不用任何人說什麽,韓太太的位置隻會是你的。”


    “混賬,我還沒死!”韓老爺子怒喝一聲,氣得青筋暴跳。


    韓太太的位置?


    以他看,韓晟腦子都壞掉了,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他說阮禾怎麽如此膽大,他那個混賬孫子說的是什麽鬼話?!


    “阮阮,開免提。”電話那頭說。


    阮禾果斷開了免提,絲毫不帶猶豫。


    吵起來吧,她在韓家雖說還好,但是可不想來。


    “爺爺。”韓晟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處理,您不要插手。”


    “處理?剛剛說的話就是你的處理?”韓老樣子沉聲發話。


    韓太太?


    這個阮禾還真是有點本事,那他就更不能留了。


    “這件事與阮阮無關,她的確是我想娶的人,爺爺如果對她威脅,和她分開後,我也不會再娶別人…”


    韓老爺子麵色鐵青,似乎在隱忍怒氣,而阮禾心底驟然下沉,有些怔住,也沒料到韓晟會說這樣的話。


    “爺爺,不要幹涉這件事,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孩。”那一頭,韓晟歎氣一聲,隨後緩緩道,“我鮮少忤逆過你的意思,但是爺爺,我不希望你掌控安排我的婚姻,可以嗎?”


    話語敬重,卻帶著自己不可動搖的堅持。


    聞言,韓老爺子眸色稍斂,似想到什麽,火氣依舊不減,瑉緊唇,隻差爆發。


    阮禾卻怕韓晟再說出什麽過分,掐斷了電話。


    “韓老。”她輕聲開口,見縫插針,“這就是我說的適得其反,今天我來,已經知道了韓家的態度,也明白韓家不會接受我這樣的孫媳婦,我心裏會有底,自然不會去肖想更多的東西。”


    韓老爺子抬頭,眼神深沉,帶著思量。


    “現在若是執意分開,我們之間必定都會不舍,或許會留下遺憾,日後也會後患無窮,倒不如,順其自然,讓現實抉擇,慢慢的,就分手了。”她這般說。


    “你不想進韓家?”韓老爺子盯著她問。


    後路都想好,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來的事情。


    “韓家是高門,想進。”阮禾清澈明亮的目光帶著坦然,“但是,不是想進就能進,現實有太多阻礙。”


    在韓老爺子視線裏,她輕笑,“韓晟是您一手培養出來的,他在這個年紀已經不是唯愛不顧一切的青年,熱情過後,一切都會回歸平靜。這樣對您,對我,對他都好。”


    話落,韓老爺子沒接話,略帶深思。


    她也沒說,靜靜等待。


    半響後,韓老爺子衝門外道,“阿力。”


    管家打開門進來。


    “送阮小姐回去。”韓老爺子吩咐,“阮小姐說今天的鬆茸不錯,你給她裝一點帶回去。”


    “是。”管家恭敬說著。


    “謝謝韓爺爺。”阮禾又換了稱呼,嘴角微彎。


    這是剛剛的話起作用了。


    她的臉麵不重要,韓老爺子有多在乎韓晟,現在就會給她多少麵子。


    樓下。


    聽聞這件事,齊蓉和吳蔓臉色驟變,沒有等來阮禾被趕出去或者自覺離去,還聊起吃的?韓老爺子還貼心送她鬆茸?


    那純野生的鬆茸價格不菲,生在嚴寒高遠,藥用價值極高,上上之品,韓家一年也沒多少。


    兩人到底聊了什麽,倒是讓人好奇。


    齊蓉和吳蔓卻升起危機感,阮禾能將韓老爺子說服,看來還是有兩下子,老爺子老了,若是阮禾嫁進來再生下男孩,那就危險了。


    *


    “阮禾。”


    阮禾在等司機開車,身後有人走過來,轉頭,見是韓允博,來人站到她麵前的第一句話,“離開韓晟吧,不要抱不切實際的幻想,免得傷了自己。”


    “什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阮禾柳眉一挑,“曉露和你戀愛多年,兩人還是分開,你轉眼間就要和鄭矜結婚,你說,她是不是也抱了不切實際的幻想?”


    韓允博被戳了痛處,眼底黯淡,“我是為你好!”


    “那你怎麽也為她好一下?既然知道不可能,你拖著人家做什麽?”阮禾冷眼掃過,聲冷如磐。


    恕她直言,韓允博是渣男!


    “你以為韓晟真喜歡你?還是那你當擋箭牌?”韓允博也拉下臉,寒著聲,“韓家爭奪厲害,小心成為犧牲品!”


    “多謝提醒。”阮禾見車來,往一邊走,“我會不會成為犧牲品我不知道,但是鄭矜怕是要成為你墊腳石,對了,應該還有曉露,她在你步入聯姻的時候,給了你一段純真的感情,你的人生也算圓滿了。”


    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圓滿。


    明知會聯姻,吳蔓放任,他瞞著去和別的女孩戀愛,在步入婚姻前好好享受戀愛的滋味,有沒有想過那個被玩弄的姑娘?那個一直和他規劃未來的姑娘,從頭到尾被欺騙的姑娘!


    她帶著一身的傷,好幾年最好青春所托非人,獨自去國外舔傷口。


    當事人和和美美結婚。


    簡直是渣到不能渣!


    韓允博站在原地,周身發冷,腳步就像被定住一樣,眼底流露出傷痛,以及追憶。


    ------題外話------


    這一章很肥呐,二更見!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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