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長平觀戰後,四月,朝廷(李傕)對韓、馬二人繼續招安,以馬騰為安狄將軍,韓遂為安羌將軍。


    五月,郭汜、樊稠兩人也獲得開府的權力。至於長安朝廷的大事,則是由李傕、郭汜、樊稠三人說了算,均大力提拔自己的親黨,尚書台不敢得罪他們,隻能依次按李、郭、樊的順序來接受指令辦事。如此爭權,也是為後來三人反目成仇種下了惡果。


    (陳誌《董卓傳》:(李)傕為車騎將軍、池陽侯,領司隸校尉、假節。(郭)汜為後將軍、美陽侯。(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傕、汜、稠擅朝政。


    範書《董卓傳》李賢注引《獻帝起居注》:(李)傕等各欲用其所舉,若(尚書)台違之,便忿憤恚怒。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舉,先從傕起,汜次之,稠次之。三公所舉,終不見用。)


    八月,左馮翊的羌人叛亂,郭汜、樊稠領兵平定。


    (範書《獻帝紀》:八月,(司隸左)馮翊羌叛,寇屬縣,郭汜、樊稠擊破之。


    這場叛亂的起因是什麽,史書上沒有提及。以其他資料看,本年夏,三輔地區已經發生嚴重饑荒,百姓大批餓死或者逃亡,也許羌人也是被逼無奈才走上反抗之路的。)


    ...


    兗州。


    東阿縣。


    程府。


    曹操走後。


    天色漸晚,時值深秋,晚風帶著絲絲涼意吹到了程昱身上。


    “伯言等還在門外?”程昱問道。


    “還在門外,跪了約莫兩個時辰了。”智伯出言提醒道。


    程昱歎了口氣,“罷了,讓他們進來吧。”


    智伯點頭答應,還沒走多遠,便聽得程昱提醒道:“煮點薑湯!”


    ...


    薛議終於進入了程府,揉了揉有點發腫的膝蓋,喝了一碗下人遞上來的薑湯,略微振作了精神。


    但程昱還是沒有出來,而是讓他們在客房裏坐著休息。


    剛才在外麵吹了一陣冷風,薛議腦袋已經冷靜下來了,一開始看到百姓的時候,那種怒發衝冠的心態,已經平複,“等下見到程老頭,又要問什麽呢?”


    薛議坐在位子上想到,“問為什麽掠奪百信的糧食?”


    “很愚蠢的問題,沒有糧食,部隊就要散,散了部隊,我們就什麽都不是了。”


    “那還能問什麽?問為什麽不從大戶人家出更多的糧食?用來代替普通百姓家的?逼大戶人家造反麽?難道要自己薛家的糧食拿出來補給部隊?”


    “以既得利益者的身份來問這種問題,是不是傻?”


    其實薛議自己心裏早就已經有了答案,隻是一直在糾結,一直無法接受罷了...


    “我終究本質上還是一個現代人啊...”


    “看不得百姓受苦,看到就腦袋一熱,想也沒想就先衝過來,現在呢?發現不這麽辦不行,要自己大公無私的貢獻自己家的糧食,先不說自己能不能做主,能做主,自己到時就真的舍得嗎?自己會這樣的做嗎?”


    薛議不停的在內心之中拷問自己:“舍不舍得?會不會這樣做?”


    可悲的是,他發現他舍不得,他發現他並不會這樣做,他先考慮的是家族,是自己...


    當然,更值得一提的一點是,連自己都沒了,還談什麽照顧百姓?照顧百姓之前,先確保自己沒有問題。


    “我終究本質上還是選擇了自私,我並不偉大...”


    “或者說,現在的我,並不偉大,我很想幫百姓,卻沒有犧牲自己幫百姓的勇氣,我很想幫他們,卻沒有更好的幫他們的方法...”


    揉了揉額頭,自己說服自己往往都挺艱難,而且,內心不太好受,知道應該怎麽做,是一碼事,但當你真的這麽做了,內心所引發的煎熬,糾結,又是另一碼事了...


    “等會讓子進去問吧,我選擇閉嘴。”薛議想到。


    ...


    濮陽。


    陳宮被袁紹軍的臧洪以碾壓之勢趕到了東武陽。


    給本就岌岌可危的呂布軍,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袁紹出兵了。”


    “濮陽已不可留,袁紹不日即渡河南下,兩麵夾擊之下,我軍必敗,願將軍三思。”


    呂布很是疲憊,與曹操的交戰,他這個主帥到處救火,可以說,呂布軍現在能維持和曹操的五五開,甚至略有勝之,全憑他一己之力。聽到現在的局勢,他沙啞的開口,問道:“何處容身?”


    弟兄們跟著他一路顛沛流離,基本地盤,已經成了呂布的心魔。


    陳宮指著地圖,重重的說道:“東往山陽!”


    ...


    程府。


    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程昱終於出來了。


    薛議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自己說服了自己,已經沒什麽好問的。


    於是李敢開口問道:“敢問夫子,何以至此?何以縱兵掠百姓之糧?”


    程昱看了薛議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說道:“大軍少糧,缺之必潰,若士卒缺糧而潰於東阿,必劫掠東阿,東阿百姓焉有活路?先‘借’糧於百姓,士卒不潰,方能穩定東阿。”


    不管李敢信不信這套說辭,他都必須接受,在東漢二元君主製的觀念裏,主君和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李敢越過了這個話題,擔憂的說道:“於夫子名聲無益。”


    可不僅僅隻是‘無益’這麽簡單,“掠奪本縣”,這種天下之大不韙,要是曹操敗了,程昱這事鐵定上史書,而且是作為“罄竹難書”的典型。勝了,也是一定上史書,私人記載裏麵。


    可以說,程昱這是完全把自己的身家都壓在了曹操身上。


    程昱沉默了一會,說道:“名聲何足掛齒?”


    程昱做了這件事,可以說,徹底的退出了士人階級,士人都是些注重名望之人,誰還敢明目張膽的和一個“縱兵掠奪本縣百姓”的家夥交往?


    “或許夫子作出的犧牲,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大。”薛議想到。


    李敢沉默。


    程昱問道:“伯言有何疑慮?”


    薛議搖了搖頭,“已無。”


    ...


    東阿。


    城內的百姓,糧食見奪於士卒。


    城外的難民,饑餓的嗷嗷待哺。


    蝗災引發的饑荒,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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