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郎的家內。


    “行了,你們先走吧。”


    聽著李小郎的話,幾個身著菱錦長袍的中年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終於,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中年人硬著頭皮開了口說道:“可是……城主吩咐了我們,一定要把您帶去任職啊!”


    李小郎坐在凳子上喝著酒,看著這幾個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神情緊張至極的人,一時間竟是感覺有些滑稽。


    “我都說了,我不想當那個什麽洪水城文庫總管,你們還要我說幾遍?”


    他漫不經心地翹著二郎腿,與這幾個站在一旁、神態焦急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呃……”他們對視了幾眼,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已經是他們第二次來求李小郎上任了!


    第一次是李大郎剛從宗門回來的時候,那時候的他們被命令前來請李小郎上任,然而卻被趕了出去。


    這次李大郎暫時離開了洪水城,城主又命令他們幾個去找李小郎前去上任……雖然又被李小郎拒絕了,但這次李小郎的態度似乎沒之前那麽強硬了。


    ——總感覺,這次他的話語間帶著一絲戲謔!


    察覺到李小郎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強硬地趕他們出去,一人鼓起勇氣,嚐試說服李小郎:“其實,這份差事的事務真的極少,但是地位卻是很高,您並不需要做什麽,隻需要每天看管好洪水城存放的……”


    李小郎笑了笑,擺擺手打斷了他。


    這些下屬可真是盡職盡責啊!


    “回去吧,我真的不想幹城主給的那些差事。”


    這幾人尷尬一笑:“可是……”


    “行了,不用再說了。”


    李小郎有些不耐煩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借著酒意猛地站起身來,冷淡道:


    “回去直接跟城主說,我是不會去的,不要再來煩我了!”


    洪水城內,有幾人敢對城主這麽不客氣?


    身為李大郎的弟弟,李小郎絕對能算其中一個。


    聽著這話,幾人表情苦澀。沒有辦法,他們隻好無奈地轉身離去。


    眼看這幾個人離去,李小郎再次坐在椅子上喝起了酒。他的目光凝聚在酒壺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的妻子一直在旁邊聽著對話,在那幾人離去後,她咬著嘴唇走了過來。


    “小郎,你為什麽不肯去呢?”


    她很奇怪,地位高、事務少,如此好的差事李小郎為什麽不要呢?


    麵對妻子的疑惑,李小郎依然喝著酒,沉默不語。


    這一上午,他已經喝了好幾壺了!


    “哎。”他的妻子深深一歎,坐在了李小郎的旁邊。


    就在她想說些什麽的時候,一旁李小郎突然伸出了手掌。


    他凝視著自己手上傷口包紮的痕跡,緩緩開了口:“媳婦,知道城主為什麽要給我一個這麽好的差事嗎?……”


    妻子思索了一下,張開口想要說話,卻直接被李小郎打斷。


    “哈,因為他想留住我哥啊!”


    驀然間,酒意衝頭,李小郎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


    “那你知道城主為什麽想留住我哥嗎?”


    妻子眼神複雜,深深地看著越來越激動的李小郎,沒有說話。


    “哈,因為我哥他是修真者啊!”


    那幾人走後,李小郎埋在心底的情緒似乎被揭開了封口,在此刻肆意地爆發而出!


    “不是修真者,你覺得城主還會搭理我嗎?”


    他拿著酒杯站起身來,借著酒意,跌跌撞撞地走向小院子,莫名地大笑了起來!


    “小郎!”


    他的妻子連忙追了上去。


    “哈哈,飛天遁地、神通廣大的修真者啊!……”


    站在小院子的李小郎仰起頭,詭異地放聲大笑。他敞開雙臂對著湛藍天空,仿佛是在擁抱那天上遙不可及的浮雲,神態癲狂。


    “哈哈,青春永駐、長生不老啊!……”


    放下雙臂,杯中的酒因為顛簸而在杯中不斷蕩漾,如無根之萍,無依無靠。


    飲盡杯中的酒,


    又是一聲大笑!


    “哈哈,萬人敬仰啊!……”


    而笑著笑著,聲音便停了下來。


    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認真地看著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皺緊了眉頭,表情變得極其凝重。


    “媳婦,你覺得,如果我是修真者的話,事情又會變得怎麽樣?”


    聽著此話,一旁神色緊張的妻子緊咬著嘴唇。


    她眼中帶著遲疑之色,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小郎,你還在恨他當年失手殺了人,害得你父親死去嗎……”


    ——看樣子,昨夜兄弟二人桌上長談似乎是毫無用處!


    要知道在昨晚,李小郎悄悄地緊握著拳頭、甚至都握到了雙手鮮血淋漓的地步,可以看出,自己丈夫的內心肯定還是有很多不甘的。


    妻子猜想,李小郎大概是不甘於他的父親被人殺死這件事吧。


    想了想,妻子又道:“你也肯定知道,當年他定是無意間殺了人,並不是有意的。既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你為什麽還要如此執著於這件事呢?……”


    她真的不想看見自己的丈夫如此難受,於是她絞盡腦汁,努力地嚐試開解他。


    李小郎繼續凝視著酒杯,沉默不語。


    眼看李小郎有消解內心矛盾的意思,他的妻子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勸道:“你的哥哥都說了,會盡全力找到殺父仇人的,你又何必……”


    驀然間,李小郎開了口,打斷了自己的妻子。


    “媳婦,你賭過石頭嗎?”


    “賭石?”


    扭過頭,注視著自己的妻子,李小郎竟是微笑了起來。


    “假如你有一塊石頭被別人偷偷調包了,你會有什麽感受呢?”


    妻子緊皺著眉頭,不明白李小郎是什麽意思。


    “而且,你的石頭裏麵還是一個大寶貝,哈哈!”


    搞不懂狀況的妻子頓了頓,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麽,然而卻被李小郎接下來認真的話語打斷了。


    “最後你還得知,那個小偷居然是你的親人……媳婦啊,說說看吧,你會是什麽心情呢?”


    …


    良久,


    看著依舊是滿臉疑惑的妻子,李小郎無奈一笑,留下一句話後便打算轉身離開小院子。


    “……我出去走走。”


    感受著丈夫愈發奇怪的樣子,李小郎妻子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凝重。最終,她隻能目送著李小郎的落寞背影,萬千話語化為了不言。


    要知道,李小郎並沒有告訴妻子他在樹林裏的遭遇,所以他的妻子自然也就不知道李小郎的靈根被李大郎奪去這件事。


    ——她以為李小郎依然在想父親的死因,無法釋懷。


    在妻子的目送下,李小郎拿著酒杯,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小院子。


    現在還是上午,陽光和煦、微風不燥。


    雖然頭頂上是碧空如洗,但李小郎的心頭卻是陰霾密布,始終無法感受到那份清爽灑脫。


    每當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光幕裏的畫麵,他的不甘都會肆意地從心口溢出,無法抑製,四處濺落……


    我真的不甘啊!


    李小郎往門口走去,邊走邊笑,喃喃自語著什麽。


    神情萎靡,失魂落魄。


    ……


    “你憑什麽搶走我的東西啊……憑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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