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內,唯有幾根蠟燭照明。


    在這極為昏暗的場景下,洪水城城主放下了摩挲著麵前嶄靈牌的手掌,抬起衣袖,用力拭去了臉頰上的淚水。


    “孩兒不孝啊……”


    這位權高勢重的城主,目光閃動,思緒刹那間紛飛於腦海中,回憶湧現。


    記得在兒時,哥哥死去後,父親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每當夜幕降臨,他總是獨自一人、麵無表情地蹲在院子的角落處,慢慢地磨著刀,神態極為詭異。


    每次,年幼的自己怯怯地走過去後,父親總會放下刀,站起身來緊緊地抱著自己,輕聲叮囑……


    再後來,


    父親便直接拿著那把磨了好幾天的刀跑到街上,將一人砍倒在血泊後,逃離了洪水城。


    而他離開前的叮囑,


    哪怕是現在也依然銘刻在腦海裏,


    印象深刻,


    難以被磨滅……


    ——“將來,你一定要成為大人物,為你哥哥報仇!”


    ……


    經過不斷努力,自己終於成為了洪水城的城主,權高勢重。


    而自己的父親卻隻能隱姓埋名,日日夜夜戴著那人皮麵具,盡全力不讓身份暴露,以免招來麻煩。


    在自己數十年的隱瞞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是一個殺過人的逃犯。


    這位洪水城城主,借著城主一職,順利地獲得了許多普通凡人們接觸不到的東西。


    他偷偷摸摸地將這些東西收集起來,給予一直都在謀籌計劃的父親,而他的父親也全力積攢這些玩意,等待著為他孩子報仇的那一天!


    “爹爹,你還沒有享過一天福呢……”


    父親死去,這位權高勢重的城主,卻連喪事都不敢辦……


    ——可悲至極。


    密室裏,他癱坐在地上,任由地麵上的灰塵將價值不菲的軟緞長袍弄得肮髒,表情疲倦,眼眶通紅。


    雖然不知道當時城外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在李小郎與他的妻子回來後,父親便再也沒有與自己聯係!


    可想而知,父親定是已遭不測。


    至於李小郎妻子漏洞百出的解釋,這位洪水城城主自然是不信的……


    開玩笑!


    我父親去城外尋仇,一去後便再也不回,而你帶著傷殘的丈夫從城外回來,聲淚俱下地給了我一個“城外有妖怪”的解釋。


    鬼才信你的話啊!


    此刻,內心的傷感與疲倦交織,化為了最堅韌的網絲,緊緊束縛著他,幾欲窒息。


    “父親死去,我卻連葬禮都不敢辦……我可真是個懦夫。”他神情恍惚,喃喃自語。


    他的直覺告訴他,現在的他絕不可能殺得掉李小郎。畢竟,他父親在去報仇後便杳無音信,自己若是貿然動手,恐怕也隻是會落到一個相同的地步而已。


    一向謹慎的他,不敢去賭!


    “可悲啊……”


    他深深歎了口氣,無盡的悲傷從心口湧出。望著那嶄新的靈牌,他隻覺得心如刀絞,悲痛欲絕。


    “確實可悲啊……”


    聽著這句話,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


    “誰!”


    陡然間,城主猛地睜開雙眼,回過神來的他身軀顫抖,眼中閃過恐懼之色。察覺到異樣的他迅速起身,環顧著密室四周,緊張地大聲喊叫!


    ——剛才那五個字,不是他說的!


    哪怕是自己的親信、也就是那位老者也不知道這個密室存在,可現在,自己居然在密室裏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目光放在桌子上的各種靈牌上,洪水城城主神色微變,想到了一種可能。


    而很快,伴隨著聲音的再次響起,這種可能便直接被他從腦海中抹去。


    ——“城外,林間。”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響起後,密室再次變得寂靜無聲。


    洪水城城主緊張地站在原地,目光閃動,四顧著密室的他冷汗直流,思緒極為混亂,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麽反應。


    “……那個聲音,是想讓我去城外?”


    看樣子,是真的有人在跟自己說話,而不是自己因為過於悲傷而產生了幻聽。


    此等傳音手段,凡人自然不可能做得到,如此想來自己似乎早已被超凡的存在給盯上了!


    城主偏過頭凝視著密室的出口,十分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趕往城外與這神秘聲音的主人見麵。


    “如果這個聲音的主人想要對我做什麽,那我也無法反抗……”


    想了想,他還是一咬牙,獨自一人往城外走去。


    ……


    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乘著月色,洪水城城主來到了城外,有些緊張地用目光掃視四周的大樹,尋找著那一個未知的身影。


    雖然說那神秘聲音的主人隻是簡單地提了個“林間”,並沒有詳細地說清楚地點,但城主卻並不擔心自己找不到他。


    目光逡巡片刻,便是一頓。


    “是你在找我嗎?”


    洪水城城主有些緊張地開了口,望著不遠處背過身的男子,內心忐忑不安。


    這個神秘的男子一身紅衣,身形健碩,背過身子的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霸道、帶有侵略性的氣勢,這讓洪水城城主更加緊張了。


    “不知道您是修真者還是……”


    感受著紅衣壯漢帶給自己的壓迫感,不知不覺,城主對他的稱呼都用上了敬詞,十分忐忑。


    片刻,紅衣壯漢終於轉過身來,凝視著他。


    “你想報仇嗎?”


    刹那間,伴隨著紅衣壯漢凝視,洪水城城主麵色蒼白,身軀竟是禁不住地開始顫抖。


    在紅衣壯漢的凝視下,他隻覺得這個神秘的紅衣壯漢的身影開始變得越來越高大,猶如一座山川驀然間聳立在身前,壓迫感毫無保留地衝擊而來!


    ——自己的生死,似乎已經被他握在了手中!


    此人的氣勢帶著霸道與侵略,洪水城城主直接猜測紅衣壯漢絕非善輩,而他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遠遠地強於築基期的李大郎,這讓城主的內心更加忐忑。


    感受著麵前凡人的情緒變化,紅衣壯漢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他的內心竟是升起了一絲羞愧。


    沒想到,自己堂堂化形大妖,居然要找一個凡人幫忙!


    若不是上次有人在霧氣森林裏救下了那位駐守洪水城的修真者,讓自己意識到了洪水城可能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自己可能早就衝入城中大殺特殺了……


    “隻要你替我做事,我可以幫你殺掉你的仇家。”


    洪水城城主目光凝重,沉默不語。


    看來,這個紅衣壯漢已經調查自己很久了!以他超凡的手段,獲得自己的這些情報似乎並不算特別困難……


    “你想讓我做什麽?”城主緊張地開了口。


    對於目前李小郎的情況,自己是一概不知,唯有眼前的超凡存在才有可能殺掉李小郎,為自己報仇,


    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麽多餘的選擇。


    “我的目標隻有一個。”


    紅衣壯漢仰起頭,望著漆黑的天空,眼中閃過一絲凶芒。陷入追憶的他,麵目開始變得越來越猙獰,內心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衝天而起,恐怖至極。


    ——“殺掉那群鏢師!”


    ……


    ……


    大約半個時辰後,洪水城城主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內。


    與紅衣壯漢碰麵的事情自然沒有任何人知道,而回想著紅衣壯漢的話,城主眼中的掙紮之色愈發濃厚。


    他坐在桌前,下意識地用手指敲擊著桌麵,表情無比猶豫。


    終於,他猛地站起身,毫無規律地拍擊著書架上的各種書籍,打開了進入密室的入口。


    走進密室,望著大桌子上剛被放置的嶄新靈牌與自己哥哥的靈牌,這位洪水城城主痛苦地抱著頭,蹲下了身子,眼中的猶豫濃厚至極。


    為了報仇,自己該不該害死那些鏢師呢?


    猶豫了許久,他還是站起了身。


    心中猶豫與掙紮如同被風拂過的霧氣,消散過程中始終無法幹淨利落,他隻能逐漸感受著那象征著底線的霧氣不斷翻滾,內心惆悵。


    思緒紛飛後,抉擇也終是浮現而出。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堅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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